第114章 寂灭梵钟(1 / 2)

污秽的紫黑浓雾,如同亿万条饱含怨毒的触手,猛地从祭赛国都那搏动、爆裂的菌毯深处喷涌而出,瞬间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剧毒的孢子与扭曲的精神污染混合其中,空气变得粘稠、腥臭,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毒砂。

视野彻底被这污浊的帷幕遮蔽,唯有鸿蒙创世舟船体上几处深可见骨的裂痕里,艰难透出的几缕微弱源初清光,如同风中之烛,在浓雾中摇曳出昏蒙的光晕。

“吼——嗷呜——!”

令人头皮炸裂的嘶吼声浪,从下方翻滚的浓雾深处冲天而起,如同亿万恶鬼挣脱了枷锁!那些被污秽浓雾彻底侵蚀的佛奴,完成了最终的、不可名状的畸变!

它们的身躯膨胀、撕裂,骨骼刺破皮肤异化成狰狞骨刃,血肉蠕动增殖出滴落粘液的触手,头颅裂开成喷射毒液或精神尖啸的口器。它们不再是麻木的行尸,而是纯粹的、被毁灭欲望驱动的魔怪!

如同决堤的污秽洪流,它们互相撕咬、践踏着同类,疯狂撞击着残存的建筑废墟,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更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朝着悬于虚空的鸿蒙创世舟,攀爬、跳跃、涌动而来!

粘稠的肢体拍打在船体源初光罩上,发出密集的“啪啪”声,墨绿色的污血与粘液瞬间涂满了光罩内壁,刺鼻的恶臭弥漫开来,光罩在污秽的冲击下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舟内,陈默盘坐于剧烈摇晃的甲板中央,面色如金纸,嘴角不断溢出带着混沌星芒的金色源血。他的全部意志,正死死钉在地脉深处那场凶险万分的角力之中!源初之眸穿透迷雾与大地,清晰地“看”到:

地脉深处,那枚寂灭之种因污秽佛塔核心被毁而彻底暴怒!漆黑的种皮上,玄奥的寂灭道纹如同烧红的烙铁,爆发出刺目的乌光!一股更加精纯、更加狂暴的“终焉”之力,如同宇宙归墟的潮汐,狠狠撞向他源初伟力强行构筑的“厘定”壁垒!

轰——!!!

法则层面的无声爆炸在地脉脏腑中震荡!陈默身体剧震,眼前猛地一黑,神魂如同被撕裂!源初之眸的视野中,那勉强维持的地脉法则结构,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琉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漆黑裂痕!

无数污秽的根须如同苏醒的毒蛇,沿着裂痕疯狂钻入、侵蚀!粘稠的寂灭污秽之力,如同决堤的冥河,顺着裂痕汹涌蔓延,污染向更深处、更广阔的地脉灵枢!

“呃啊——!”

陈默喉头一甜,又是一大口源初之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甲板。他强提一口几乎溃散的源初之气,双手印诀死死稳住,丹田处布满裂痕的鸿蒙源初之核疯狂旋转,榨取着最后的本源力量,强行注入地脉,试图堵住那崩溃的裂痕。

鸿蒙创世舟发出更加凄厉的哀鸣,船体上几道巨大的裂痕如同张开的巨口,细微的碎片如雪崩般剥落,整艘巨舟在虚空中剧烈颠簸、倾斜,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

“陈默道友!” 玄奘枯槁的声音带着焦急响起。他盘坐在孙悟空冰封的身躯旁,双手依旧按在其心口,维持着微弱的琉璃佛光护持心脉。他脸色比陈默更加惨白,气息微弱混乱,袈裟上凝结的暗金佛血与七彩冰霜混杂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

强行催动七宝琉璃心光焚魔,又为悟空引渡寒髓,早已将他佛念本源燃烧殆尽,如同油尽灯枯!他看向陈默,又望向船外那汹涌拍打光罩的污秽魔潮与弥漫的毒雾,眼中尽是忧虑。

舟内三人,陈默被地脉寂灭之种死死拖住,自身佛力枯竭,悟空被寒髓冰封,虽暂时稳住水火冲突,却如活死人……如何应对这灭顶之灾?

就在这时——

呜……嗡……!

一种低沉、悠远、仿佛来自洪荒海底最深处的奇异声响,穿透了污秽浓雾的阻隔,穿透了佛奴魔怪的疯狂嘶吼,甚至隐隐穿透了鸿蒙创世舟的源初光罩,清晰地回荡在陈默与玄奘的神魂深处!

是钟声!

但这钟声毫无佛门清圣庄严之意,反而宏大中浸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悲怆与……死寂!如同万佛寂灭时最后的挽歌,又如同葬送诸天的序曲!每一记钟鸣,都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仿佛在吟诵着某种扭曲的、将“寂灭”奉为最终解脱的禅意!

“寂灭梵钟!” 玄奘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情,失声低呼,“这…这难道是传说中…伴随佛祖涅盘而坠入归墟的…那口…不可能!怎会在此?!”

陈默的源初之眸猛地转向祭赛国都边缘那片浩瀚的墨色汪洋!

只见靠近港口的海面,此刻如同煮沸的巨锅!无数闪烁着微弱金光的、薄如蝉翼的奇异“箔片”,正密密麻麻地从翻腾的墨黑海水中浮起!这些箔片大小不一,边缘破碎,材质非金非玉,流转着古老神圣却又带着一丝死寂的奇异光泽,如同给污秽的海面铺上了一层破碎的金色裹尸布!

而在那片破碎金箔浮起的海域中心,一个巨大无比的墨色漩涡正在疯狂旋转成形!漩涡中心深不见底,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那宏大而悲凉的寂灭梵钟之声,正是从这漩涡的最深处,一声声、清晰地传来!

嗡——!

又一记钟鸣响起!

这一次,钟声不再仅仅是声音!一股无形的、蕴含着扭曲寂灭禅意的法则波纹,如同水波般以那深海漩涡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波纹扫过!

下方如同潮水般涌向鸿蒙创世舟的畸变佛奴魔怪,动作骤然一僵!它们疯狂的眼瞳中,那毁灭的欲望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虚无死寂所取代!紧接着,在陈默与玄奘惊骇的目光中,它们庞大的、扭曲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烂泥,轰然崩塌!

但并非死亡!

它们的血肉如同被无形之手剥离、分解,露出森森白骨!而那些漂浮在海面上、闪烁着微光的破碎金箔,仿佛受到了钟声的召唤,骤然化作亿万道细碎的金色流光,如同归巢的蜂群,从海面激射而起,精准地附着在那些崩塌佛奴暴露出的森白骸骨之上!

咔!咔!咔!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摩擦与金属嵌合声密集响起!污秽的血肉被彻底舍弃,纯粹的骸骨在金箔的包裹与某种寂灭之力的强行糅合下,迅速重组!转瞬间,一具具身高数丈、通体覆盖着破碎金箔、如同被拙劣金漆涂抹过的骷髅巨人,矗立在崩塌的菌毯与浓雾之中!

它们的眼眶空洞,燃烧着两点幽绿色的寂灭魂火,关节连接处裸露着森白骨骼,手中却紧握着由扭曲骸骨与凝固污秽能量强行糅合而成的巨大骨刃或长矛!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冰冷、毫无生机的毁灭气息,从这新生的“金箔骸骨魔兵”身上冲天而起!

它们齐齐抬头,空洞燃烧着魂火的眼眶,死死锁定了虚空中的鸿蒙创世舟!手中的骨刃、长矛无声地举起,指向同一个目标!

嗡——!

第三记寂灭梵钟声,如同进攻的号角,从深海漩涡中轰然炸响!

“吼——!”

亿万金箔骸骨魔兵发出整齐划一、如同金铁摩擦的咆哮!它们迈开巨大的骨足,踏碎菌毯,撞开浓雾,如同移动的骸骨森林,朝着鸿蒙创世舟发起了沉默而恐怖的冲锋!速度远超之前的畸变魔怪!污秽浓雾在它们金箔覆盖的骨躯前自动分开,形成一条条指向巨舟的死亡通道!

更可怕的是,那深海漩涡中传来的寂灭梵钟声波,如同无形的枷锁,层层叠叠地缠绕在鸿蒙创世舟的源初光罩之上!

光罩剧烈波动,发出刺耳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扭曲的呻吟!船体上本就扩大的裂痕,在这蕴含寂灭法则的声波冲击下,如同被投入腐蚀酸液,边缘开始冒出丝丝缕缕的污秽黑气,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加深、蔓延!

“不好!钟声在侵蚀船体道纹!” 陈默心头剧震!他不仅要分心镇压地脉中暴动的寂灭之种,还要抵抗这来自深海的寂灭梵钟侵蚀!分神之下,地脉深处那污秽的冥河瞬间冲垮了他勉强维持的防线一角,狂暴的寂灭污秽之力如同毒蛇般钻入更深处的地脉!

噗!陈默再次喷出一口滚烫的金血,身体摇摇欲坠,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鸿蒙创世舟猛地向下一沉,源初光罩的光芒急剧黯淡,几乎彻底熄灭!

“陈默道友!” 玄奘目眦欲裂!他看到陈默的惨状,看到船体裂痕中冒出的污秽黑气,看到下方那沉默冲锋、如同死亡浪潮般涌来的金箔骸骨魔兵,看到深海漩涡中那不断扩散的寂灭钟声波纹!

绝望!真正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

舟毁,人亡!寂灭污秽将彻底吞噬此地!太初之主的谋算将更进一步!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刹那,玄奘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船外那片被墨黑海水与破碎金箔覆盖的污秽汪洋。

那无数随波浮沉、闪烁着微光的金箔碎片……那其中蕴含的,虽然微弱却依旧残存的、属于佛门古老圣物的神圣气息……与他识海中那盏布满冰裂纹、灯焰微弱却依旧倔强燃烧的七宝琉璃心灯,隐隐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共鸣!

一个疯狂、近乎自毁的念头,如同划破绝望夜幕的闪电,猛地劈入玄奘枯竭的识海!

他枯槁的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的惊惶与绝望,只剩下一种近乎涅盘的平静与决绝。他缓缓收回按在孙悟空心口的手,那仅存的一丝温润琉璃佛光也随之消散。

“阿弥陀佛。” 一声低沉却蕴含着无尽悲悯与决然的佛号响起。

玄奘艰难地、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枯槁的身躯,摇摇晃晃地走向剧烈颠簸的船首。他无视了船外疯狂拍打光罩的金箔魔兵,无视了那侵蚀一切的寂灭钟声,目光穿透污秽的浓雾与墨色的海水,死死地锁定在那片漂浮着亿万破碎金箔的海域!

“大师!不可!” 陈默瞬间明白了玄奘的意图,心神剧震,嘶声想要阻止!玄奘已是油尽灯枯,强行引动佛力,必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玄奘却恍若未闻。他立于船首,狂风撕扯着他染血的袈裟,瘦弱的身影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渺小如尘埃,却又挺拔如孤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