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衍是被窗外传来的碰杯声惊醒的。
宿醉带来的头痛一阵一阵袭来，他撑着沉重的眼皮坐起身，包厢里的水晶吊灯还亮着柔和的暖光，桌上的酒瓶倒了大半，残留的星果酒液在杯底凝成细小的光斑。他下意识环顾四周，艾拉、莉娜和米娅的身影早已不见，只有杜当独自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手里端着半杯琥珀色的酒，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杯壁。
“你醒了？”杜当抬眼看来，嘴角挂着惯常的谄媚笑容，“好家伙，你这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星衍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子里一片混沌，刚才的画面零碎地闪过——艾拉的软语、莉娜的奉承、一杯接一杯递过来的星果酒……他猛地坐直身体，脸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语气带着几分慌乱：“哦，我……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哈哈哈，星先生想什么呢。”杜当放下酒杯，爽朗地笑了起来，“即使她们想，也不敢呀。苏小姐的脾气和手段，她们可承担不起，刚才就是陪着你喝喝酒、聊聊天，见你睡得沉，就先离开了。”
这话像一颗定心丸，星衍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可下一秒，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苏晓冉让带的零食！他居然完全忘了这事！
“坏了！”星衍腾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跑，“我得赶紧去买吃的，晓冉还等着呢！”
“哎，星先生别急。”杜当快步上前拦住他，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递过来，“这是我给嫂子准备的礼物，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星衍低头一看，纸袋里塞满了东西——两盒包装精致的海盐杏仁糖，正是苏晓冉念叨的那款；还有一大块黑森林蛋糕，上面的奶油还冒着淡淡的凉气；除此之外，还有几包噬星族少见的地球风味饼干和巧克力。
“这……”星衍有些意外。
杜当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窘迫的笑：“我囊中羞涩，也买不起什么贵重东西，这些都是会馆附近甜品铺能买到的最好的了，嘿嘿，希望嫂子别嫌弃。”
星衍心里一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够意思！懂事儿！等我回去跟启舷说，让他给你个好去处，总比在这儿当侍应生强。”
“那我先谢谢星先生了！”杜当眼睛一亮，连忙道谢。
星衍没再多说，拎起纸袋就往楼下跑。刚到大厅，就被喧闹的人声裹住——不知何时，会馆里的客人多了一倍，桌椅几乎坐满，空气中混杂着酒香、笑声和食物的香气。舞台上，艾拉、莉娜和米娅正站在聚光灯下唱歌，旋律轻快悠扬，看到星衍跑出来，三人默契地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歌声里还掺了几分俏皮的笑意。
星衍脸颊一热，尴尬地朝着台上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挤出了人群，像逃难似的冲出了星夜会馆。
门外的晚风带着模拟舱特有的清新气息，吹得他清醒了几分。他赶紧掏出通讯器，熟练地拨通了苏晓冉的号码，语气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晓冉，我……我刚才走饿了，就找了家饭店吃了点东西，顺便喝了点酒，结果不小心睡着了，嘿嘿。”
他顿了顿，赶紧补充：“你要的零食我都买好了，满满一大袋，保证是你爱吃的那种，我现在马上回去给你送过去。”他自然不敢提三个美女的事，杜当也没敢提。
通讯器那头传来玻璃器皿碰撞的清脆声响，苏晓冉的声音带着几分忙碌的沙哑：“哦，不用急，我还在跟妉兰学配药呢，忙着呢。”她轻笑了一声，“你先自己回去吧，要是没玩够，多逛一会儿也行，我得晚点才能回去。”
听到这话，星衍心里那点愧疚感彻底烟消云散，连忙应道：“好嘞，那你忙完了告诉我，我给你热着吃的哈哈哈。”
挂了通讯，星衍拎着零食袋，慢悠悠地朝着海边的别墅走去，那是启舷特意安排给他们临时住的别墅。模拟舱的黄昏很美，夕阳把青石板路染成暖金色，蔷薇花的香气在晚风里弥漫，远处还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模拟声响，他晃了晃脑袋，把宿醉的不适感抛开，只觉得一身轻松。
与此同时，作战指挥室的空气像淬了冰，星图投影的冷光惨白地铺在地面，映得启舷的影子又细又长，带着说不出的沉郁。他攥着通讯器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手指死死抵着屏幕，哪怕冰冷的金属硌得指节发痛，哪怕掌心的汗渍浸透了边框，也不愿挪开分毫。屏幕早已暗下去，可那些画面却像生了根，死死扎在他的脑海里，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贺凛低头时落在妉兰发顶的目光，安泽指尖划过她手臂的弧度，莫克凑近时她衣衫微乱的模样，还有那些交织的吻、依偎的姿态，一幕幕，都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他的神经。
胸口的闷痛不是隐隐作痛，是实打实的窒息感，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他猛地站起身，黑色军装的衣摆扫过控制台，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却吹不散周身萦绕的低气压。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声、两声，在肃穆的指挥室里格外突兀，却没人抬头——贺凛正对着虚拟光屏标注舰队埋伏坐标，手指翻飞间全是信任与托付；安泽低头核对作战参数，眉头微蹙，是他熟悉的严谨模样；周拓在一旁调试能源补给线路图，嘴角还带着几分对胜利的笃定。
这些人，是他征战近万年的兄弟。陨石带战役里，贺凛为了掩护他，硬生生扛下三发能量炮，浑身是血却笑着说“统帅没事就好”；安泽刚入伍时还是个毛头小子，是他一手提拔，教他战术、带他冲锋，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参谋；周拓更是舰队的“能源心脏”，多少次生死关头，都是他顶着压力抢修核心能源，让舰队死里逃生。他曾以为，他们的情谊是刻在骨血里的，是能抵御星际所有风浪的壁垒。可现在，那些画面在他脑海里翻滚，昔日的信任瞬间崩塌，只剩下刺骨的膈应与背叛感——他们，竟然和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做了那样不堪的事。
启舷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只留下紧绷的下颌线，泄露着他极致的隐忍。他怕自己再待一秒，就会失控地砸碎面前的一切，怕那些压抑的怒火与痛苦，会在众人面前倾泻而出，让他狼狈不堪。他需要逃离，需要一个地方，暂时躲开这些让他窒息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