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尖触及掌心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
过滤者数千颗机械眼球同时聚焦于那一点——血肉与神格的对撞，在它的计算中，结果应该是林逸的手掌连同整条手臂被瞬间汽化，然后是躯体、灵魂、存在本身被彻底湮灭。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没有能量冲击。
枪尖就那样……停在了林逸的掌心。
确切地说，是“融”入了掌心。
纯白的符文在林逸掌心旋转，如同一道微型的宇宙旋涡。神格残片触及符文的瞬间，其表面那些代表着械神族至高法则的纹路，开始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般……融化。
不是物理层面的融化，而是法则层面的“解构”。
神格残片中蕴含的机械神性、秩序法则、创造权柄……所有构成其本质的法则信息，都被纯白符文强行拆解、吸收、重组。
过滤者感觉到了。
它感觉到自己与神格残片的连接正在断裂，感觉到残片内部的法则结构正在崩溃，感觉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恐惧。
“不……不可能……”它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颤抖，“神格是至高法则的具现化，是超越维度的存在！你怎么可能……徒手解构神格？！”
林逸没有回答。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掌心。
解构神格的过程，比他想象中更加艰难。每一道法则纹路的拆解，都伴随着海量的信息冲击。那是械神族亿万年文明积累的知识，是机械法则的终极奥秘，是足以让任何真仙疯癫的真理洪流。
但林逸撑住了。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承受。
在他意识深处，噬界虫茧全力运转，将涌入的信息流吞噬、归档、分流。守门人秘钥印记在魂海中亮起，为他隔绝了最致命的信息污染。而心脏处刚刚孵化的混沌虫蛹，则泵出源源不断的混沌能量，维持着纯白符文的稳定运转。
还有……苏瑶。
在他意识即将被信息洪流淹没的瞬间，一道微弱的、却异常熟悉的魂念，跨越虚空传来。
“林逸……我在……”
是苏瑶的心魂感应！
虽然微弱，虽然断断续续，但它真实存在。这意味着，苏瑶还活着，她的意识还在挣扎，还在等待。
这道魂念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让林逸即将涣散的意志重新凝聚。
“瑶儿……等我……”
他在心中默念，纯白符文勐地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神格残片的解构速度骤然加快！
残片表面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裂纹中透出纯白的光。那些被吞噬者痛苦的面孔从残片中浮现，他们发出解脱般的叹息，面孔逐渐变得安详，最终化作光点消散——他们的灵魂本源，终于从永恒的囚禁中得以释放。
“不！！！”
过滤者发出绝望的嘶吼。
神格残片是它力量的源泉，是它亿万年进化的核心。一旦失去，它将退化成最初的那个贪狼星盗，甚至……连那种状态都维持不住。
它疯狂地想要抽回长枪。
但长枪仿佛被焊死在林逸的掌心，纹丝不动。
不止如此，纯白符文开始沿着枪身蔓延！
符文所过之处，构成枪身的纳米机械单元开始“失活”——它们内部的能量回路被强行抹除，智能程序被格式化，最终变成一堆毫无灵性的金属尘埃。
解构，从神格残片开始，向着过滤者的本体蔓延！
“停下！我命令你停下！”过滤者歇斯底里地咆哮，躯体开始剧烈变形，试图切断与长枪的连接。
但已经晚了。
纯白符文如同最贪婪的病毒，顺着能量连接逆向入侵，不过三息，就触及了过滤者的核心意识区域。
过滤者感觉到了……死亡。
不是物理层面的毁灭，而是存在意义上的“抹除”。
一旦被这纯白符文触及核心意识，它亿万年来的所有记忆、人格、存在痕迹，都将被彻底格式化，如同从未诞生过。
“幽骸大人……救我……”
在最后时刻，过滤者发出了求救信号。
信号穿透维度，朝着仙域深处某个坐标飞去。
林逸看到了，但没有阻止。
他需要这个信号。
需要它带路，找到幽骸的老巢。
纯白符文终于触及了过滤者的核心意识。
在那一瞬间，林逸“看”到了过滤者亿万年来的所有记忆——
从最初那个在贪狼星盗团中挣扎求存的小卒子，到偶然发现械神族遗迹时的狂喜，到吞噬神族残骸后的扭曲进化，再到自封“过滤者”、坐镇维度陷阱、狩猎无数飞升者的漫长岁月……
他看到了贪婪，看到了疯狂，看到了在永恒孤独中逐渐丧失人性的过程。
也看到了……一丝残留的、属于“人”的痕迹。
在那意识的最深处，被层层机械逻辑掩盖之下，还封印着一段破碎的记忆：
一个简陋的星盗船舱，一个抱着婴儿的憔悴女子，女子哼着走调的摇篮曲，婴儿在襁褓中发出咯咯的笑声……
那是过滤者……或者说，那个最初的贪狼星盗，还是人类时的记忆。
是他成为机械生命后，唯一舍不得彻底删除的东西。
林逸沉默了片刻。
然后，在纯白符文即将完全格式化对方意识的刹那，他做了一件连自己都没想到的事——
他分离出一缕纯白能量，将那破碎的记忆包裹、封印、抽离出来。
“你的罪孽，死不足惜。”林逸轻声说，“但这缕记忆……我会帮你保存。如果有朝一日，我能找到轮回的入口，或许……它能得到转世的机会。”
过滤者的意识愣住了。
它数千颗机械眼球同时看向林逸，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有震惊，有不解，有嘲讽，但最深处……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解脱。
“愚蠢的……慈悲……”
它最后的意识传递出这句话。
然后，纯白符文彻底爆发。
过滤者的意识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一寸寸消失。
它那由亿万纳米单元构成的躯体开始崩解，单元与单元之间的连接断裂，化作漫天的金属尘埃，在虚空中缓缓飘散。
神格残片也终于到达极限。
在过滤者意识消失的瞬间，残片猛地炸开！
但爆炸没有产生破坏。
所有的能量都被纯白符文吸收、转化，最终注入林逸体内。那是纯粹的、无属性的法则本源，是械神族文明最核心的奥秘。
林逸感觉到，自己的三元体系正在发生质变。
金丹表面的道纹变得更加复杂，内部隐约有微型星璇在成型；武核的罡气开始液化，每一滴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而噬界虫茧……表面的裂纹更多了，内部那个宇宙雏形的演化速度加快了百倍！
更关键的是，他掌心的纯白符文，变得更加凝实、完整。
那是属于他的“道”的雏形。
维度陷阱开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