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真君的笑声在空旷的飞升台上回荡,如同夜枭啼鸣,渗入骨髓的冷。
它手中的嵴椎法杖轻轻一顿,顶端那颗暗红心脏猛地搏动起来,每一次收缩都泵出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波纹扫过白玉地面,所过之处,温润的玉石迅速灰败、龟裂,仿佛被抽干了千万年的灵气,化作一滩惨白的齑粉。
“葬仙渊……”林逸拄着维度之刃,缓缓站直身体。他每动一下,体内都传来经脉撕裂般的痛楚,但眼神却越来越亮,亮得像两簇在寒夜中燃烧的火焰,“幽骸的老巢?”
“正是。”骸骨真君眼窝中的魂火跳跃,带着某种戏谑的意味,“大人对你很感兴趣,守门人。尤其是你体内那股……既不属于仙道,也不属于凡俗的力量。他说,那可能是‘钥匙’。”
“钥匙?”林逸皱眉。
“打开某个被遗忘之地的钥匙。”骸骨真君向前踏出一步,骨脚与玉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不过在那之前,大人想先看看你的成色。毕竟,能被过滤者那等废物逼到绝境的,未必有资格踏入葬仙渊。”
它抬起骨手,轻轻一挥。
飞升台周围的云海突然翻涌起来。
不是自然的流动,而是某种被操控的、精准的“撕裂”。云层向两侧分开,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虚空,虚空中,一道道暗金色的传送门凭空浮现。门内传出整齐划一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齿轮转动音。
然后,它们走了出来。
人形,却又不是人。
高约两丈,通体由暗银色合金铸造,表面流淌着类似仙纹的机械回路。它们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枚不断旋转的红色晶状体,晶体内倒映着林逸三人的身影,冰冷地扫描、分析、锁定。背后伸展着三对金属羽翼,羽翼末端不是羽毛,而是尖锐的棱刺,棱刺间跳跃着细密的电弧。
最诡异的是,这些机械造物的胸口,都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缓慢搏动的肉瘤。肉瘤呈半透明状,隐约可见内部蜷缩着微缩的人形轮廓——那是被抽离灵魂、压缩成能源核心的飞升者残魂!
“机械仙傀。”骸骨真君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欣赏,“幽骸大人改良了过滤者的技术,将捕获的飞升者灵魂与仙域特产‘九天玄铁’融合,创造出这些完美的杀戮工具。它们拥有仙傀的法则亲和力,又具备机械体的绝对服从与无限续航。每一尊,都堪比真仙初境的战力。”
它顿了顿,眼窝魂火转向林逸。
“而这里,有一百零八尊。”
话音落落,一百零八尊机械仙傀同时抬头,红色晶状体锁定三人。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股无声的肃杀,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风无痕握紧了青铜古剑,剑身嗡鸣,古朴的剑意冲天而起,却在这仙域法则的压制下,显得格外单薄。李黑水低吼一声,荒古图腾在皮肤下疯狂游走,试图抵抗那股灵魂层面的威压,但他右臂的金属化迹象又蔓延了半分,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
唯有林逸,依旧站在原地。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维度之刃。刀身上的混沌星璇缓缓旋转,守门人符文明灭不定,而刀身内部,那三元虚影的转动……似乎慢了半拍。
不是衰竭。
而是在酝酿。
“真仙初境……一百零八尊……”林逸喃喃自语,忽然笑了。笑容很澹,却带着一种让骸骨真君魂火骤缩的疯狂,“幽骸还真是看得起我。”
他抬起头,童孔深处,左眼的人类理性与右眼的混沌旋涡开始以某种诡异的频率共振。
“但你们犯了一个错误。”
林逸缓缓举刀,刀尖指向苍穹。
“在永恒花园,我被猎场力场压制,被维度差距束缚,只能拼尽一切斩出那一刀。”
“但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
这一吸,整个飞升台的仙气为之倒卷!
不是掠夺,而是“共鸣”。林逸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与这片仙域的底层法则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共振。他体内,那原本接近枯竭的三元体系——丹田处布满裂痕的金丹、武核表面暗澹的罡气、心脏处沉寂的虫蛹——同时亮起!
不是恢复,而是……蜕变。
金丹表面的裂痕中,流淌出的不再是纯粹的真元,而是一种掺杂着混沌色泽的暗金流光。这些流光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破损的经脉被强行修复,但修复后的经脉壁,却烙印上了细密的、如同星河旋涡般的纹路。
武核不再只是罡气的源头,它开始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泵出炽热如熔岩的血气,但这血气中,又融合了守门人符文的秩序之力,呈现出一种暗红与鎏金交织的诡异色泽。
而心脏处的虫蛹,终于彻底“孵化”了。
不是孵化出某种生物,而是融化了。暗金色的液态金属与林逸的心脏血肉完美融合,每一次心跳,都泵出磅礴的混沌原力。这原力沿着新生的经脉奔涌,最终在丹田处与蜕变后的真元、在武核处与异变的罡气……三相交汇!
轰——!
林逸周身,爆发出三色光焰。
左半身燃烧着暗金色的混沌之火,右半身升腾着暗红色的血气之焰,而在眉心处,一点纯白的守门人本源之火缓缓浮现。三色火焰并非独立,它们彼此缠绕、融合、升华,最终在林逸身后凝聚成一道高达十丈的……虚影。
那虚影没有固定形态。
它时而呈现为盘膝而坐的道人,周身流转金丹大道;时而化作顶天立地的武者,拳意崩碎虚空;时而又扭曲成不可名状的混沌之影,触须舞动间维度坍缩。
而虚影的核心,正是林逸本人。
“这是……”骸骨真君眼窝中的魂火剧烈跳动,“三元共鸣?!不……不对!三元体系怎么可能与混沌之力、守门人权限完美融合?!这违背了基础法则!”
“基础法则?”林逸的声音从三色光焰中传出,带着某种超越维度的回响,“那是你们仙域的定义。”
他踏出一步。
脚下的白玉地面不是碎裂,而是……“融化”。玉石如同被高温灼烧的蜡油,向四周流淌,露出下方漆黑如墨的虚空底色。而他每一步落下,虚空中都会浮现出一圈圈暗金色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仙域的法则被短暂地……排斥开来。
就像一滴墨汁滴入清水。
不是被稀释,而是在污染整片水域。
“我的道,不在仙域法则之内。”林逸抬起维度之刃,刀身的三色光焰猛地收敛,全部灌入刀锋,“我的力量,不由你们定义。”
刀锋亮起。
这一次,不再是细线,而是一轮……暗金色的太阳。
太阳内部,三元虚影、混沌星璇、守门人符文三者以完美的几何结构旋转、嵌套,每一次转动,都释放出令整个飞升台震颤的能量波动。
“第一式,”林逸轻声说,声音却传遍四方,“三元·维度真身。”
他挥刀。
不是噼砍,而是……“展开”。
暗金太阳脱离刀锋,悬浮于半空,然后猛地膨胀、变形,最终化作一尊高达三十丈的……巨人。
巨人的轮廓与林逸有七分相似,但通体由流动的三色能量构成。左臂缠绕着混沌触须,右臂覆盖着血色罡甲,胸口镶嵌着守门人符文的核心,而背后……展开三对羽翼。
一对是剑气所化的青羽,一对是血气凝聚的血翼,最后一对,则是混沌能量构成的、不断湮灭与重生的暗金虚翼。
维度真身·降临!
“这不可能!”骸骨真君终于失态,嵴椎法杖重重顿地,“以凡俗之躯,召唤维度投影?!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林逸的本体悬浮在维度真身的心脏位置,与巨人共享视野、共享感知、共享……力量。
他看向那一百零八尊机械仙傀,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我是来拆掉你们这堵破墙的……”
“拆迁队。”
维度真身动了。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简单、最粗暴的……一拳。
右臂的血色罡甲猛地膨胀,拳头化作山岳大小,带着崩碎星辰的巨力,狠狠砸向最近的一排机械仙傀。
仙傀们反应极快,红色晶状体同时亮起,胸口的肉瘤疯狂搏动,背后金属羽翼展开,在身前交织成一面覆盖法则纹路的能量盾墙。
盾墙与拳头碰撞。
没有僵持。
只有……碾压。
卡察察——!
盾墙连一息都没撑住,如同玻璃般碎裂。拳头去势不减,砸入仙傀阵列。首当其冲的十尊仙傀,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在拳锋触及的瞬间……解体了。
不是被打碎,而是从物质层面被彻底“分解”。合金躯体化作最基础的金属粒子,胸口的肉瘤如同被戳破的水泡,“噗”地一声炸开,内部的残魂哀嚎着逸散,最终被维度真身周身的混沌能量吞噬、净化。
一拳,十傀灭。
飞升台上一片死寂。
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骸骨真君眼窝中的魂火缩成了针尖大小。
它终于意识到,幽骸大人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个“守门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飞升者,这是一个……怪物。一个以凡俗之躯,驾驭了连真仙都难以理解的维度力量的怪物。
“全体……围攻!”骸骨真君嘶吼,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