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足以照耀万古的金色洪流之中,几道极其细微、却无比扎眼的暗红色裂痕,如同瓷器上狰狞的伤口,悄然盘踞在漩涡的边缘。丝丝缕缕不祥的、带着贪婪与污秽气息的黑气,正如同附骨之疽,试图沿着这些裂痕向内侵蚀、污染那纯净的金色本源。每一次侵蚀,都让那金色光芒产生一丝极其微弱的、痛苦的涟漪。
气运磅礴如天,却也……伤痕累累,暗藏凶劫!
“林公子?”苏瑶清冷的声音穿透风沙,也穿透了林逸识海中那震撼的景象。
时空之瞳瞬间关闭,灰白退去,色彩和喧嚣重新涌入感官。林逸猛地回神,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后背竟渗出了一层冷汗。他抬眼望去,苏瑶已站在车辕边,一身素雅的月白衣裙在昏黄风沙中显得格外单薄,脸色有些疲惫的苍白,但那双沉静的眸子依旧清澈明亮,正带着一丝探询望向他。
“苏小姐。”林逸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尽量平稳,“此地鱼龙混杂,气息驳杂,需多加小心。”他意有所指。
苏瑶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震撼与凝重。她微微颔首,唇边勾起一抹极淡、却隐含锐利的弧度:“多谢林公子提醒。流沙集是口‘浊水塘’,但塘底的石头,有时反而看得更清楚。”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不经意地拂过腰间悬挂的一枚温润剔透、刻有繁复云纹的环形玉佩,那玉佩在她指尖触碰下,似乎有微不可察的流光一闪而逝。
老管事苏伯如同幽灵般无声地出现在苏瑶身侧,布满皱纹的手递过一枚小巧的、形似风滚草的褐色木符,低声道:“小姐,‘沙狐’的信号。‘鬼市’今夜子时,‘听风楼’暗阁有‘珍品’开箱。”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浑浊的老眼飞快地扫过四周,带着洞悉一切的精明与警惕。
苏瑶接过木符,指腹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眼神陡然变得深邃锐利,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知道了。”她应了一声,目光再次投向林逸,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林公子,李壮士,还有那位小姑娘,今日务必留在驻地。此地将有大风,非请勿出。”
她的视线最后掠过林逸,那一眼,似乎洞穿了他方才的窥探,又似乎蕴含着更深沉的托付与无声的警示。旋即,她转身,带着苏伯,步履沉稳地走向驻地内一间不起眼的土屋,背影在漫天风沙中显得既单薄,又透着一股即将踏入风暴中心的孤绝。
李黑水挠挠头,看着苏瑶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林逸凝重的侧脸,瓮声瓮气地问:“林哥,啥大风啊?苏小姐这神神秘秘的……还有你刚才,脸色咋白得跟见了鬼似的?”
林逸没有回答。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金色洪流灼烧灵魂的余温与刺痛。他抬头,目光穿透呼啸的黄沙,望向流沙集深处那片最混乱、也最黑暗的区域。苏伯口中“鬼市开箱”的暗语,苏瑶指尖抚过的本命玉佩,还有那磅礴金运中狰狞的暗红裂痕……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地方——那座名为“听风楼”的黑暗巢穴。
今夜子时,那场搅动“浊水塘”的大风,必将裹挟着惊心动魄的秘密与凶险,在听风楼的暗阁之中,轰然爆发。而苏瑶,这位身负亘古金运、却步履维艰的商盟明珠,已孤身执棋,踏入了这盘足以吞噬一切的父女迷局之中。
天途之路的下一程,是黑渊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