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躺在病床上，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坐在床边椅子上，正低头安静地削着苹果的林婉儿身上。
苹果皮一圈圈均匀地垂下，连绵不断，显示出削皮人极佳的耐心和稳定。林婉儿的动作不疾不徐，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那是失血后的正常反应。她没有多说话，只是偶尔抬眼看一下输液瓶的进度，或者轻声询问沈母是否需要喝水、调整姿势。
这种沉默的、细致的照顾，与记忆中沈梦琪那种总是带着撒娇和甜言蜜语的关怀截然不同。沈母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着，有些发紧，又有些酸涩。
她想起了那天在急救室外的情形。管家事无巨细地告诉她，是林婉儿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挽起袖子，用那与她相同的、珍贵的稀有血液，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而梦琪……那个她疼了二十多年、几乎从未让她失望过的养女，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因为“晕血”和“贫血”退缩了。
她知道晕血可能是真的，贫血也可能是借口，但在生死关头，那一瞬间的退缩，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她的心里。对比林婉儿那沉默却坚定的行动，这种反差让她无法忽视。
“婉儿，”沈母的声音还有些沙哑，“那天……多亏了你。”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林婉儿正在削苹果的手上。
林婉儿动作一顿，抬起头，对上沈母复杂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丝她以前从未见过的、试图靠近的柔软。她微微笑了一下，笑容很浅，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疏离：“您是我妈妈，这是应该的。”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沈母的眼眶又有些湿润。是啊，她是她的妈妈，亲生妈妈。可这二十多年来，她给予这个女儿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反而是这个女儿，在关键时刻，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沈梦琪抱着一大束新鲜的百合花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甜美又担忧的笑容：“妈，您今天感觉好点了吗？我特意去买了您最喜欢的百合，闻着花香心情会好一些。”
她动作娴熟地将花瓶里的旧花换掉，插上新鲜的百合，又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花束看起来更完美。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床边，亲昵地想要挽住沈母的胳膊。
然而，沈母却微微动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将手从林婉儿手上收回，也避开了沈梦琪的碰触，只是淡淡地说：“嗯，好多了。花很香，你有心了。”
沈梦琪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瞬，随即又迅速恢复自然，但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和受伤。她敏锐地察觉到，母亲对她的态度，似乎不一样了。少了以往那种毫无原则的宠溺和亲近，多了一份……客气和疏离？
是因为林婉儿吗？就因为那点血？
沈梦琪的心像被浸入了冰水，寒意刺骨。她强笑着，试图重新掌控局面：“妈，医生说了您要好好休息，少说话。婉儿妹妹也抽了血，需要休息，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让她先回去吧。”她说着，看向林婉儿，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驱逐意味。
若是以前，沈母或许会顺着她的话，让林婉儿离开。但这一次，沈母却摇了摇头：“婉儿脸色还不好，让她再坐会儿。你也忙前忙后辛苦了，坐下歇歇吧。”
这话听着是关心两人，但沈梦琪却听出了区别。母亲让林婉儿“再坐会儿”，却让她“坐下歇歇”，这细微的差别，让她心中的危机感如同野草般疯长。
林婉儿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碟子里，插上牙签，递给沈母：“妈，吃点水果。”
“好，好。”沈母接过碟子，拿起一块苹果，慢慢吃着，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林婉儿苍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怜惜。
沈梦琪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比刺眼。那盘苹果，那自然的互动，那母亲眼中毫不掩饰的怜惜，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她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局外人。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