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守卫依旧森严,赏赐依旧按时送达,皇帝杨广偶尔前来探望时也依旧言辞温和,但杨雪霁敏锐地感觉到,那温和之下隐藏的审视和警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仿佛宇文成都这把出鞘的利剑刚一离开,所有的顾忌便少了几分,某种一直压抑着的东西,开始悄然浮现。
“凝香苑”外的侍卫明显增加了,且换了不少生面孔,眼神更加凌厉,巡视的频率也更高。
原本还能在苑内特定区域散步的杨雪霁,被委婉地告知,因城外尚有叛军流窜,为保万全,请公主暂居内室静养为宜。
连宸儿被乳母抱到附近花园透气的时间也被大大缩短。
整个“凝香苑”如同一座被无形壁垒加固的精致牢笼,与外界几乎彻底隔绝。
杨雪霁心中警铃大作。
皇兄此举,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更严密的监控。
是因为夫君不在,所以无需再维持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了吗?
还是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让皇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以至于要加强对她这个“重要筹码”的控制?
她尝试向负责传递消息的宫女打听前线战事,得到的永远是“大将军用兵如神,叛军望风披靡”之类的套话。
她想见皇兄,却总被内侍以“陛下日理万机”或“陛下吩咐让公主好生静养”为由挡回。
一种令人窒息的孤立感将她紧紧包裹。
更让她不安的是,宇文化及来“探望”她的次数,竟比宇文成都在时还要频繁。
他总是带着各种珍贵的补品和孩童玩物,以祖父的身份关切地问候她和孩子们,言语慈祥,举止得体。
但杨雪霁却能从他看似浑浊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与……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言语试探,但那无声的压迫感,却比任何直白的威胁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雪霁啊,”一次探望时,宇文化及抚摸着宸儿的头,状似无意地感叹,“这扬州虽好,终究不是久居之地。”
“待成都此次凯旋,扫平寰宇,天下真正安定了,我们一家或许也该回京城看看了。那才是根基所在啊。”
他话语中的暗示,让杨雪霁脊背发凉。
回京城?以何种身份?何种局面?
她不敢深想,只能垂眸敷衍:“父亲说的是,一切但凭陛下和父亲安排。”
宇文化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与此同时,前线的消息也开始变得扑朔迷离。
起初还有捷报传来,但渐渐地,消息变得稀疏且语焉不详。
偶尔有风言风语透过层层封锁,隐约传入杨雪霁耳中,说什么叛军异常狡猾,利用复杂水网与官军周旋,战事陷入胶着;又说什么军中粮草补给似乎出了问题;甚至还有更可怕的流言,暗示宇文成都轻敌冒进,中了叛军埋伏,损失不小……
这些消息真假难辨,却像一根根毒刺,扎在杨雪霁心上。
她了解宇文成都的军事才能,他绝非鲁莽之人。
战事胶着或许可能,但中伏受损……她不愿相信,却又无法完全排除心中的恐惧。
皇兄态度的转变,公公异常的活跃,以及这些模糊的坏消息,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不安的网。
她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人迅速消瘦下去,刚刚养回的一点血气又消散殆尽。
太医诊脉后,眉头紧锁,再次强调忧思过甚于安胎极为不利,需绝对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