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廊角,杨雪霁才缓缓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手心竟微微出汗了。
这次短暂的、尴尬的偶遇,没有争吵,没有冰冷,只有笨拙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关怀。
像是一缕极其微弱的春风,吹过了冰封的湖面,虽然未能融化坚冰,却带来了一丝希望的气息。
然而,破冰之路从未一帆风顺。
孕期的反应总是反复无常。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杨雪霁的孕吐突然再次加剧,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连喝口水都会引发剧烈的恶心。
她吐得脸色发青,浑身脱力,只能虚弱地瘫在榻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太医来看过,也只能说是肝气犯胃,郁结未解,开了更温和的药,嘱咐务必静养,保持心境平和。
但呕吐岂是心境能平和的?
消息传到宇文成都耳中时,他正在校场练兵。
听闻她又吐得厉害,他立刻丢下一切,快马加鞭赶回府中。
他甚至顾不上换下戎装,带着一身尘土和寒气,直接冲到了主院外。
但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闯入或隔着屏风询问。
他停在院门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她压抑的呕吐声和侍女焦急的安抚声,他的拳头死死攥紧,额角青筋暴起,眼中充满了焦灼和……深深的无能为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此刻他进去,除了给她增加压力,或许并无益处。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宇文德厉声道:“去!将太医院院正请来!再将我之前从北境带回来的那几位老军医也秘密请来会诊!告诉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止住夫人的呕吐!”
吩咐完,他却没有离开。
他就那样沉默地、如同一尊雕塑般,伫立在主院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眉头紧锁,周身散发着一种混合着担忧、暴戾和压抑的沉重气息。
下人们远远看着,都不敢靠近。
直到院正和几位老军医陆续赶到,进去诊治后,他才稍稍挪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脚步,却依旧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间来回踱步,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良久,太医们出来,禀报说已用了针,开了新方子,夫人暂时睡下了,呕吐稍止,但仍需观察。
宇文成都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仔细询问了注意事项,又吩咐了无数细节,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极其不放心地去了书房。
但他一夜未眠,深夜时分,甚至再次悄然来到主院外,默默守了许久,直到确认里面再无异常动静,才默默离开。
次日,杨雪霁的精神稍好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总算不再呕吐。
她靠在榻上,神情恹恹。
樱时端来药膳,旁边还放着一小碟晶莹剔透、看着就极酸的蜜渍梅子。
樱时轻声道:“夫人,这是将军……这是厨房新制的酸梅,说是最是开胃止呕,您若嘴里没味,便含一颗试试。”
杨雪霁目光落在那碟梅子上。
她记得,孕早期她害喜严重时,他曾派人寻遍大兴城,找来各种酸果子给她。
这蜜渍梅子,似乎是其中她多吃了两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