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与她自幼所读的诗书词赋截然不同的、充满粗粝真实感的世界。
而更让她心动的，是他在读这些枯燥记录时，偶尔会停顿一下，补充一两句只有亲历者才知的细节。
比如读到陇西风沙大时，他会加上一句：“那时年幼，第一次见识这等风沙，吃了一嘴的沙，眼睛都睁不开。”
读到祁连雪山时，他会微微蹙眉：“山顶极寒，呼气成冰，许多兵士冻伤了手脚。”
读到戈壁滩时，他语气会带上一种近乎敬畏的凝重：“天地广阔，人于其间，渺小如沙砾。唯有心存敬畏，谨慎前行，方能觅得生机。”
这些寥寥数语的补充，却瞬间将他那些冰冷的记录赋予了温度，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年将军，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轨迹。
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声音里那种沉稳磅礴的力量，忽然轻轻地动了一下。
“嗯……”杨雪霁轻哼一声，抓住宇文成都的手按在刚刚胎动的地方，“他动了……定是听到爹爹的声音了。”
宇文成都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感受到掌心下那轻微的、却无比真实的撞击感，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汹涌的激动和奇妙的连接感瞬间席卷了他。
他低头，看着妻子含笑的眼睛，又看看自己的手放置的位置，冷硬的唇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恢复平日的沉稳，但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和……笨拙的温柔？
他继续往下读，只是速度放慢了些，语气也不知不觉地柔和了些许，仿佛真的在对着那未出世的孩子，讲述着他所见过的万里山河。
夕阳彻底落下，暮色四合。侍女悄然过来点燃了廊下的灯笼。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相偎的两人，男子低沉认真的诵读声，女子温柔专注的倾听，构成了一幅极其温馨又独特的画面。
这并非传统的风花雪月，却蕴含着更为深沉广袤的爱与期待。
一位将军，正用他独有的方式，将他所认知的世界，最早地、一点点地，铺陈给他未出世的孩子。
而孩子的母亲，则在这份粗粝而真实的讲述中，更深地走进了丈夫的内心世界，触摸到了他冷硬外表下，那片广阔而深沉的灵魂。
这一刻，无关朝堂风云，无关外界纷扰，只有廊灯下的絮语，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平静温馨的日子又过了几日。
宇文成都那本行军札记，竟真的成了每晚固定的“胎教”读本。
虽然他读得依旧平铺直叙，毫无波澜，但杨雪霁却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能从他简略的记录中，想象出那些壮阔山河与惊心动魄的经历。
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格外安分，每每在他低沉的声音中变得格外安静。
这日午后，杨雪霁小憩醒来，觉得精神尚可，便由樱时陪着，在府中花园的水榭边慢慢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