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德年纪约莫五十上下,面容清癯,眼神精明却不失恭顺,是宇文家的老人,颇得信任。
她照旧听管事们回话,处理了几件日常琐事,赏罚分明,条理清晰,不知不觉便已近午时。
众人退下后,杨雪霁轻轻舒了口气,稍感疲惫,却也有种施展能力的充实感。
她正欲歇息片刻,忽有侍女来报,道是宫中有赏赐下来。
她忙起身更衣,按品妆扮,至前厅接旨。
来的仍是皇帝身边得力的内侍,此次赏赐的却并非金银绸缎,而是几幅前朝名家的字画、一些珍本古籍,另有一对通透无比的白玉如意。
内侍笑眯眯地道:“陛下口谕,闻宇文夫人娴雅贞静,蕙质兰心,特赐些雅物,以供清赏。望夫人与宇文将军琴瑟和鸣,早日为宇文家开枝散叶。”
杨雪霁恭敬谢恩,心知这赏赐与其说是给宇文成都,不如说是冲着她“杨”姓的这份渊源和陛下对宇文成都的格外恩宠,姿态更是放得谦卑柔顺。
送走宫使,她看着那些价值连城却又风雅异常的赏赐,心中微动。
陛下此举,意味深长。
刚刚处理完宫中之物,门房又来报,道是越国公杨素府上的女眷递了帖子前来拜访。
杨雪霁知这是必要的应酬,便吩咐下去,好生接待。
来的是杨素的一位宠妾和一位儿媳,言语热情,恭维话不断,礼物也送得贵重,显然意在交好这位圣眷正浓、深得大将军爱重的新夫人。
杨雪霁打起精神,周旋其间,言谈得体,既不过分热络,也不失礼数,一番交谈下来,倒也让对方挑不出错处,只觉得这位新夫人年纪虽轻,却沉稳有度,不容小觑。
送走杨府女眷,已是午后。
她略感疲惫,正想歇息片刻,宇文成都便回来了。
他踏入花厅,一眼便瞧见她眉宇间的一丝倦色,又看到桌上尚未收起的礼物拜帖,眉头微蹙:“可是累着了?这些虚礼往来,若觉烦冗,日后称病推了便是,不必勉强自己。”
话语间满是心疼。
杨雪霁笑着摇头:“不累,只是些许琐事。夫君可用过午膳了?”
“在营中用过了。”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看你神色,似乎不止疲累,像是有心事?”
杨雪霁微微讶异于他的敏锐。
她屏退左右,沉吟片刻,方轻声道:“夫君,今日宫中赏下字画古籍,杨素府上又刚来拜访过……我心中有些许不安。”
“哦?为何不安?”宇文成都拉她一同坐下,颇有兴致地听她分析。他喜欢看她认真思索的模样。
“陛下赏赐风雅之物,而非金银俗物,似有抬举之意,更似……一种试探和提醒。提醒我们谨守臣子本分?而杨素大人位高权重,其家眷如此急切交好,虽是好意,但树大招风……”
她顿了顿,抬眼看他,目光清亮,“夫君如今圣眷正浓,权势赫赫,然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我只怕这万丈荣光之下,暗藏着难以预见的风险。我们是否……该更谨慎些?”
她将今日所见所感与心中隐忧娓娓道来,虽未涉及具体朝局,却已显露出不同于寻常内宅女子的敏锐与远见。
宇文成都静静听着,眼中欣赏与惊讶之色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