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远处天际的一轮圆月和疏朗星子,深深吸了一口清冷而带着喜庆余温、淡淡硝烟味和酒菜香气的空气,仿佛将这一日的喧嚣与繁华都纳入胸中。
转身,大红婚服的衣摆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他大步流星,毫不犹豫地向着府邸深处、那红烛高烧、静候佳人的新房走去。
他的心跳,在酒意退去后,再次为那等待着的人而清晰、有力地加速跳动起来。
万籁渐寂,将军府白日那震天动地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只余下府邸深处零星收拾残局的细微声响,以及夜风吹拂廊下红灯发出的轻微摇曳之声。
他的步伐因饮下的众多美酒而比平日稍显慵懒沉滞,但脊背依旧挺直,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沉稳的、不可动摇的力道。
夜风拂过他微烫的面颊,非但未能驱散酒意,反而将那点因期待而灼烧的火焰吹得更旺。
他的眼神异常明亮,如同淬了火的寒星,所有冷峻威严都在望向那扇窗棂透出温暖光晕的房门时融化殆尽,只剩下迫不及待的、近乎滚烫的期待。
他停在房门前,略定了定神,方才抬手,轻轻推开那扇雕花朱漆木门。
“吱呀”一声轻响,满室暖红和跳跃的烛光瞬间涌入眼帘,伴随着一股甜馨馥郁的合欢香,将他周身带来的些微夜露寒气和酒气都温柔地包裹、融合。
那个他终于明媒正娶到手的人儿,依旧保持着最端庄的仪态,端坐在铺着百子千孙被的床榻边。
听到开门声,她握着却扇的纤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虽然极力维持着镇定,但那微微僵直的背脊和瞬间屏住的呼吸,都泄露了她内心的极度紧张。
他反手轻轻合上房门,那一声轻微的落栓声,仿佛一道无形的界限,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权势、算计与喧嚣。
此刻,这方温暖如春、红艳喜庆的天地里,只有他们二人。
新房内,儿臂粗的龙凤喜烛高燃,流下红色的烛泪,将满室喜庆的红色渲染得更加温暖而暧昧。
烛光摇曳,在光滑的家具表面、在垂落的纱幔上、在她嫁衣的金线刺绣间投下流动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腻的合欢香,与交杯酒的醇香。
她身上清远的百合香、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最后一点残余人声形成对比,更衬得此间的静谧如同一个被精心包裹的、只属于他们二人的、不容打扰的秘密世界。
宇文成都的脚步在铺着厚软红毡的地面上近乎无声。
他一步步走向床榻,走向那个端坐着、以却扇遮面、是他宇文成都昭告天下、十里红妆迎娶回来的正妻。
他的身影高大挺拔,因微醺而更添几分慵懒却不容忽视的侵略性,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娇小端坐的她完全笼罩。
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站定,微微俯身,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拂过却扇上精致的鸳鸯戏水刺绣,声音因酒意而比平日更加低沉磁性,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哄般的沙哑——
“夫人,”他顿了顿,目光仿佛要穿透那柄团扇,“可以却扇了。”
按照礼制,新郎此刻需吟诵却扇诗,新娘才肯放下扇子。
“纨扇遮芙蓉,玉貌隐华章。”
“为酬相思意,亲为却扇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