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衣起身,悄步走到寝殿与书房相隔的珠帘旁,轻轻拨开一道缝隙。
只见宇文成都背对着她,立于窗边书案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晨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正垂首专注地运笔,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不那么冷硬,平日里紧抿的唇角甚至透着一丝难得的平和。
他在写字?还是……
杨雪霁心中好奇,忍不住探出半个身子,想看得更仔细些。
当她看清宣纸上那逐渐成形的墨竹时,眼眸不由得微微睁大,闪过一丝惊艳。
她从未想过,他那样一双执掌重兵、挥动凤翅镏金镗的手,竟也能画出如此风骨嶙峋又意趣盎然的墨竹。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或许是她呼吸声的变化,宇文成都运笔的手微微一顿,并未回头,低沉的声音却已响起:“醒了?”
杨雪霁像是被窥破心事的孩子,脸颊微热,从帘后走了出来,轻声道:“将军在作画?我……不知将军还有此雅兴。”
宇文成都放下笔,转过身来。
晨光中,他的目光落在她刚睡醒、还带着些许懵懂的脸上,比平日更显柔和。
“许久未动笔,生疏了。”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却主动将身子侧开一些,让她能更清楚地看到案上的画。
杨雪霁走近,低头细看。
那墨竹恣意洒脱,墨色浓淡相宜,极具神韵,绝非“生疏”二字可形容。
她由衷赞叹:“将军画得极好,这竹子……有风骨。”
她的夸奖真诚而直接,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宇文成都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听闻你擅琴棋书画。”
杨雪霁微微一怔,随即点头:“略知皮毛,不敢说擅长。”
她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宇文成都的目光重新落回画上,沉吟片刻,竟将手中的笔递向了她:“试试?”
杨雪霁完全愣住了。她看着递到面前的狼毫笔,又抬头看看宇文成都。
他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辩的邀请意味。
她迟疑地接过笔,笔杆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她的指尖。
她站到案前,略一思索,纤腕轻悬,蘸墨,落笔。
她并未在空白处另起炉灶,而是极其自然地在宇文成都那丛墨竹的下方,添了几块灵秀的石头,又用极细极淡的笔触,在竹石旁勾勒出一株悄然绽放的兰草。
兰叶柔美,花朵清雅,与挺括的墨竹相映成趣,刚柔并济,顿时为整幅画增添了一份生机与雅致。
她作画时神情专注,侧脸线条优美,长睫微颤,自有一股沉静的书卷气流露出来,与昨夜那个提着兔子灯雀跃欢笑的模样又自不同。
宇文成都就站在她身侧一步之遥的地方,静静地看着。
看着她白皙的手指如何灵巧地驾驭笔锋,看着她如何为他的画作添上这点睛之笔。
他的目光从画作缓缓移到她的脸上,眸色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