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近乎孩子气的笨拙照顾,与他冷峻如山的外表、在朝堂上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威势,形成了一种极其荒谬又令人心悸的反差。
她垂下眼睫,掩饰住内心的翻腾,几乎是用尽了所有自制力,才没有让握着勺子的手发抖。
然后,她伸出了手,将那碟离她“突然”近了的蟹粉豆腐,轻轻拨了一点到自己的粥碗中。
桌旁伺候的樱时敏锐地察觉了女主人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脸上似乎也比平日更……红润了一些?
但她不敢多言,垂手恭敬。
一顿沉闷的早餐,因为这小小的挪动,在杨雪霁的世界里,掀起了不亚于惊雷的风暴。
寒冬的凉意日益浓重。
杨雪霁本就畏寒,前些日子心神不宁又染了点风寒,指尖不知为何生了几个红点,隐隐作痛,像是冻伤的前兆。
她不愿声张,只在夜晚洗漱时,对着效果平平的药膏蹙了下眉,便放下了。
次日清晨醒来,樱时像往常一样服侍她梳洗。
当梳妆匣被打开准备取出常用的香脂时,樱时突然疑惑地“咦”了一声。
“夫人,这……”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只有指节大小的青玉药瓶。
那瓶子通体温润,触手生温,材质显然是价值不菲的寒玉。
瓶身没有任何花纹,只用金漆描着一个小小的古篆“雪”字,透着一种低调而奢华的冷艳。
“这瓶子奴婢从未见过?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樱时惊讶地望向梳妆台上摆放的位置——正是昨晚杨雪霁放普通冻伤药膏的地方旁边。
杨雪霁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玉瓶之上,心,毫无预警地剧烈狂跳起来。
她认得这种瓶子!或者说,她认得那瓶子的材料和那特殊的“雪”字标记!
那是宇文家特供秘药——千丝雪玉膏的御赐器型。
据说用珍稀无比的千年寒玉温养,可保药性万年不变。
里面装的药膏,更是价值连城,万金难求,对外伤冻伤有奇效,连宫中御医都难以配出。
宇文化及年事已高,冬季畏寒,皇帝特赐了数瓶。
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梳妆台上?
而且瓶身上的“雪”字……仿佛是为她私人特制,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归属感。
是谁放过来的?樱时显然一无所知。
谁能在她的卧房,在樱时和她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如此贵重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放在这里?
答案,呼之欲出。
除了这辰渊院唯一的主人,还能有谁?
一股灼热的洪流猛地冲向杨雪霁的四肢百骸,脸颊瞬间飞红。
昨夜那点点冻疮的小痛,此刻仿佛变成了心尖上的烙印。
他知道了!他知道她手上起了冻疮?
他不但知道,还选择了这种方式——如此沉默,如此低调,却又如此……郑重!
这无声的馈赠,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比那挪过来的蟹粉豆腐带来的冲击强烈百倍。
这不仅是关心,更是在告诉她:这府里的一切,哪怕是她的细微不适,都在他那掌控一切又敏锐无比的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