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掩饰,她需要理由,她需要一个不会引起宇文成都丝毫怀疑的、合乎情理的理由。
仓促之间,那精心准备的说辞在脑中闪过,被她以一种略带急切的、带着三分赧然七分试探的语气快速抛出,仿佛急于解释自己并非“不懂分寸”——
“妾……妾身听闻晋王府内园林景致精妙,乃长安一绝。若……若是殿下与将军叙话议政,妾身自然不便叨扰……”
她略微停顿,气息有些不稳,抬起的眼眸里努力漾起一丝恰当的、属于贵女的闲适向往。
“……但若是寻常品茶赏景,妾身斗胆……也渴望见识一二。”
理由牵强。
但姿态足够低,仿佛真的只是妇人对后园花草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心。
说完,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如同等待判决,手指攥得更紧,连白皙的手背上都绷出了细小的青筋。
宇文成都听完,依旧面无表情。
他只是站在那里,玄色的身影在暖融融的灯火里投下一道沉默而具有压迫力的剪影。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杨雪霁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他的沉默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下,让她开始怀疑自己那拙劣的理由是否已被彻底识破?
他是在审视?在权衡?还是……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重的静默压垮,以为他下一句会是冷冰冰的拒绝,甚至是不容置喙的呵斥时——
宇文成都终于有了反应。
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声音比刚才似乎更加低沉平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好。”
只有一个字,干脆利落,如同军令。
没有拆穿什么,没有探究她那显而易见的“渴望见识”背后的深意,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确认什么。
仿佛她刚才那个蹩脚的理由,就已经足够说服他——
或者说,他已经接受了她的任何理由,只要是“她想去”。
这个“好”字,像是一颗精准投入湖底的石子,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却在她心湖深处激荡起一圈又一圈复杂难言的涟漪。
不安?
有,她害怕她的伪装会暴露。
庆幸?
有,他竟然答应了。
疑惑?
更深了,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为何如此……纵容?
杨雪霁甚至忘了松开紧攥的手指。
宇文成都说完那个“好”字,目光似乎无意般掠过她紧握的手和微微绷紧的肩膀。
那冷硬的唇角几不可察地紧抿了一下,随即松开。
他似乎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但目光最终落在她低垂的、鸦羽般颤抖的睫毛上,还有那尚未褪尽红晕的耳尖。
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却什么也未说。
他没有像往常那般再次离开,直到她休息后才回房,而是走到了临窗的小几另一侧,在距她不远不近的、属于主位的宽大交椅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