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2 / 2)

然细作欲左右十万之众渠帅,难于登天!

荒谬!荒谬已极!袁本初暴怒拍案,戟指郭嘉,汝在此蛊惑军心!速退!

郭奉孝整衣长笑,拂袖而去。

世间固有巧合,但牵涉陈氏者,必当深究。此番言论,不过欲试袁氏众人能否破除执念,正视陈氏之能。若不能,则来日与曹氏争衡,必败无疑。

此时纵冀州有所筹谋,亦难改青徐战局。唯一转机,在于袁氏速联公孙,共伐青州。然此事断不可为——纵袁氏信之,公孙伯圭岂会轻信?

二人积怨已深,焉能立时携手?况袁氏诸公闻吾所言,终究难信。陈渡之能,于凡俗耳中,实属骇人听闻。

也罢,且观袁氏可救与否,再决去留。

先前若袁绍采纳谏言按兵不动,公孙瓒与曹操或许就能领会其意图,青州未必敢倾巢东进。

如今青州大军既发,战报不日将抵冀州,捷讯随后亦至。值此紧要关头,袁绍若再结盟公孙瓒,实乃昏聩至极。

然袁绍若仍执迷不悟,不信青徐战局将速决,定会重蹈覆辙。撤军两百里示好?待捷报传来,公孙瓒必反戈相向,届时袁公孙矛盾更甚。幽冀两州将再起兵戈,欲联手抗曹已成痴人说梦。

曹孟德崛起之势,再难遏制。

待双方惊觉曹氏已成庞然大物,结盟时机早失。袁绍能否在曹氏完全崛起前击溃公孙瓒?或反之?呵...痴心妄想。以陈太阿庙算之缜密,中原未定前,岂容幽冀决出胜负?届时曹氏必施离间,令两败俱伤。

当务之急,袁绍唯应固守清河、安平,震慑公孙瓒不敢轻犯,为日后抗曹留有余地。若此番退让倒引火烧身,则天下格局已定——不出三载,持续内耗的袁公孙将与吕布、刘表、孙坚等暂弃前嫌共抗中原霸主。

至于陶谦、袁术?

待此二人彻底出局,诸侯方惊觉曹氏已成燎原之势。可叹陈太阿筹谋之精妙,竟以陶谦贸然行刺为引,便将天下棋局牢牢掌控。思及此处,郭嘉唯余长叹。

陶谦至死都想不到,这场令他提前退出群雄角逐的刺杀行动,竟是陈太阿精心设计的棋局。

如今唯一悬而未决的,是陈太阿将如何实现速胜。臧霸会临阵倒戈吗?可能性微乎其微。若要争取这位泰山豪帅,青州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当郭嘉从沉思中惊醒时,发现自己已驻足在荀彧府邸前。他凝视着朱漆大门,思绪翻涌。

确实,他不了解臧霸与青州、臧霸与陶谦间的复杂关系,也不熟悉青州的山川地势,自然难以揣测陈太阿的用兵方略。但胜利必将属于那个男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真想站在陈太阿的对手席。可这乱世之中,又去哪里寻觅第二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曹孟德?

若袁绍此番决策失误,选择撤军联合公孙瓒,天下棋局便将彻底倾向曹操。届时,恐怕真如荀彧所言,要与他共赴青州投效了。

到那时,不论王佐之才的荀文若,还是算无遗策的自己,恐怕都要湮没在陈太阿的耀眼光芒中。可这又能如何?面对青州日新月异的变化,连荀彧都不得不承认:陈太阿的天纵之才,已非凡俗可比。

荀彧的言辞间,其实已传递出颍川集团的抉择:若想在这场豪强博弈中攫取最大利益,就必须尽快向陈太阿与曹操俯首称臣,承认其统治地位。否则,曹操宁可扶持新兴寒门,也不会为颍川士族保留席位。

青州的勃兴便是明证——即便没有世家支持,曹操照样能将州郡治理得井井有条。所需不过时光酝酿,培育新的利益集团罢了。这在过往简直天方夜谭,但如今的青州,正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念及此处,郭嘉轻抚折扇,终是化作一声悠长叹息。陈太阿确乃不世出的奇才,曹孟德当真具备吞吐天地的器量。

议事厅内,郭嘉的大笑余音绕梁。即便他离去多时,凝重的空气仍冻结着每个人的表情。袁绍与幕僚们都在咀嚼那番警世之言:要想对抗陈太阿,就必须打破所有固有认知。

听起来似有道理,却又荒谬得令人发笑。

北方军议(文言

黑山草寇弃白马而掠邺都,陶升复护诸将家眷归顺,此二事果如奉孝所言皆为陈太阿运筹耶?袁本初嗓音嘶哑,打破帐中沉寂。

诸卿信否?

此念虽曾掠过袁绍心头,旋被其否。今郭嘉重提,细思确实蹊跷。若依奉孝之说,抛却常理,认那陈太阿真有通天之能,认那些巧合皆非偶然...

此子究竟藏何等手段?

断无可能!郭图拂袖。待郭嘉离帐,他神色渐复清明:陈太阿虽才具不凡,然奉孝所谓尽弃常理之说,将诸多不可能尽归其天赋异禀,将所有机缘皆视作他运筹帷幄——

此非视凡人如神明乎?

人力终有穷时。

奉孝这般神化陈氏,与营中愚卒、田间鄙夫何异?

众人闻言皆暗颔首。若信此说,岂非自贬为所蔑之徒?

沮授忽道:究有不同。

见众目聚焦,他缓言:愚民畏其神异而膜拜,奉孝识其筹谋而破局。此乃根本之别。

此语又令军帐陷入沉寂。

当何以处之?袁绍环视众谋士,青徐战事果真如奉孝预料,乃陈太阿设局速决?

帐中无人应和,仅零星摇头。多数人默然——要他们抛弃数十年认知,谈何容易?

田丰曰:姑且假设陈氏真能旬日定局,冀州当如何?

如何?

若青徐当真旬日落幕,冀州已无腾挪余地。

六月十八

沮授沉声道:“倘若郭奉孝之论成立,那正如其所言,冀州此刻任何行动都已徒劳。”

“依我之见,冀州当按兵不动,待陶谦兵败讯至,再与公孙瓒合兵共抗……”

“荒谬!”袁绍厉声截断沮授之言,“坐视不理岂非正中陈太阿下怀?焉知他不是算准了郭奉孝这般献策之人?”

袁绍拍案而起:“若正因我等迟疑,反令其从容夺取青徐之地呢?倘若郭奉孝错估敌势,青徐之战本可僵持月余,我等束手旁观,岂非白送陈太阿战机?”

帐中寂然。

袁绍所言确有三分道理,但沮授敏锐察觉漏洞:“且慢!若依郭奉孝之判——陈太阿从不行险招。其速战速决之策,确能令冀州进退失据,然此乃他可控之局。若要料定郭嘉献策使我等按兵不动,则变数尽系於他人之手,陈太阿安敢托付成败於此?”

他忽顿住:“可其速胜把握,又从何而来?」

众人闻言恍然。田丰突然道:“若真要联公孙瓒东进,唯有效仿六国质子旧事……」

袁绍脸色骤变——要他与那莽夫互换质子?

就在他思绪未定时,跪坐席间的沮授猛然抬手重重拍向额头,声响惊动四座。

他指尖抵着太阳穴,目光涣散:

若联公孙瓒共伐青州,便是自断臂膀。

曹氏若倾,明日刀锋所指又会是谁?!

青冀二州本如唇齿相依,我军力不及公孙,与陶谦、袁术之盟谊更逊其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