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煤油灯的光晕在林和那个阴影中的提问者之间拉锯,所有退伍兵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深思。
那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他们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
林迎着列奥·约吉希斯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没有回避,也没有立刻激昂地反驳。
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并非犹豫,而是像在积聚力量,酝酿着雷霆。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比之前更加沉稳,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千锤百炼,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和不容置疑的分量。
“这位先生,您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林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您指出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
“当被压迫者试图站起来时,压迫者绝不会微笑着让出位置。”
“历史,尤其是近在眼前的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这一点。”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一张张饱经风霜、此刻充满忧虑的脸。
“是的,当我们组织起来,要求我们应得的东西时,我们会触犯那些既得利益者。”
“他们会恐惧,会污蔑我们是暴徒,是秩序的破坏者。”
“然后,正如您所说,警察的警棍,自由军团的刀枪,甚至国防军的刺刀,都可能指向我们。”
他坦然承认了这种最坏的可能性,这种毫不掩饰的坦诚,反而让台下的人们更加集中精神,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但是,”林的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里注入了一种强大的、近乎冷酷的理性力量,“让我们反过来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们如此恐惧我们组织起来?”
“为什么他们宁愿动用刺刀,也不愿意给予我们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一份迟到的抚恤金、一个作为人应有的基本尊严?”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问题在所有人心中盘旋、扎根。
“因为他们清楚,一旦我们意识到彼此的力量是相连的,一旦我们不再是一盘散沙,他们赖以剥削、压迫我们的整个旧秩序,就将从根本上被动摇!”
林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揭示真理的光芒,“他们害怕的,不是我们个人的愤怒,而是我们团结起来的意志!”
“他们维护的‘秩序’,是一个让他们可以肆意妄为,而我们只能默默承受的秩序!”
这番剖析,如同利剑,劈开了迷雾,直指问题的核心。
许多退伍兵的眼神从忧虑变成了恍然,又从恍然燃起了新的火焰。
“现在,回到您的问题,”林的目光再次锁定那个阴影中的提问者,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形的思想交锋,“当刺刀指向我们时,‘理性的道路’该如何走下去?”
他挺直了脊梁,整个人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理性的道路’,从来不代表懦弱地放弃抵抗,更不代表天真地期望压迫者的仁慈!”
他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如同战鼓擂响,“理性,意味着清醒地认识到斗争的必要性;”
“意味着在组织和团结的过程中,尽可能地为最终的摊牌积累力量、赢得支持、做好准备;”
“意味着我们的行动,不是出于盲目的仇恨和破坏欲,而是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打破这个奴役我们的旧世界,建立一个属于我们所有劳动者、所有被压迫者的新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