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连环(1 / 2)

崇祯十三年二月二十,贵阳。

总兵府正堂的铜壶滴漏已指向辰时三刻,秦良玉仍端坐案前。

“四川总兵侯良柱率兵五千,已抵遵义。”马万年指着地图上的标注,“湖广巡抚方孔炤调沅州卫三千,五日内可至镇远。加上祖母带来的白杆兵五千、兄长在安顺的五千,朝廷在贵州可用之兵,已近两万。”

秦良玉的指尖划过乌江:“两万分散四地,若土司联兵,仍显不足。”

“所以祖母要用‘将计就计’。”马万年会意,“示弱于敌,诱其先动。”

马万年略一沉吟:“安位恐怕不敢来。”

“他若敢来,说明洪总督之死确与他无关,朝廷自当厚待。”秦良玉抬眼,“他若不敢来……那便是心里有鬼。”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马祥麟一身戎装踏入堂内,甲胄上还沾着晨露。

“母亲,乌江有变。”他抱拳行礼,语速很快,“昨夜有二十余艘快船试图夜渡,被儿截获。船上都是精壮汉子,虽扮作商贩,但手掌虎口皆有茧,是常年握刀的手。”

“人呢?”

“格杀八人,俘十三人。有两人趁乱投江,生死不明。”马祥麟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这是在领头者身上搜到的。”

腰牌是黄铜所制,正面阴刻“播州宣慰司”,背面却有个细微的凿痕——原本该是杨氏家纹的位置,被人刻意磨平了。

秦良玉接过腰牌,对着光细看:“磨痕很新,不会超过十天。”她转向马万年,“播州杨氏去年被革职后,谁在管事?”

“是杨氏的旁支杨国栋,但此人庸懦,全靠几个老管家撑着。”马万年想了想,“不过杨氏有个女婿叫田景猷,是思州田氏的庶子,据说颇有心计。”

“田家……”秦良玉手指轻叩桌案,“安位去的是铜仁田家,私盐船用的是杨氏的印,现在夜渡的‘商贩’又带着播州腰牌。这三家倒是亲热得很。”

马祥麟冷笑:“要儿说,干脆三路并进,把这几家全剿了!”

“剿?”秦良玉摇头,“贵州大小土司百余家,你剿得完吗?今天剿三家,明天就有三十家联兵反你。朝廷要的是长治久安,不是血流成河。”

秦良玉转头,“万年,你以贵阳府同知名义发告示:即日起清查各土司历年拖欠税粮,但准其分三年补缴。另,朝廷将设‘黔中义学’,凡土司子弟入学满三年者,其家族减税一成。”

马万年眼睛一亮:“这是阳谋。愿送子弟入学者,便是心向王化;不愿者,其心可诛。”

二月二十五,铜仁。

田氏土司府邸建在半山,府墙高两丈,四个角楼可俯瞰全城。后宅书房里,田景猷正对着油灯看一封密信,火光将他瘦削的脸映得明暗不定。

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

“进来。”田景猷将信纸凑近灯焰,看着它卷曲成灰。

进来的是个疤脸汉子,穿着家丁服饰,但走路时下盘极稳。“老爷,贵阳那边有消息了。秦良玉果然中计,真以为洪承畴是安位杀的。现在朝廷要安位亲自去贵阳递降表,水西那几个使者已经回去了。”

“安位什么反应?”

“还没动静。不过……”疤脸压低声音,“咱们在乌江的人传回信,马祥麟这两天查得松了,据说是在等朝廷大军。还有,贵阳贴出告示,要设什么义学,减税招土司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