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正堂之上,孙慢慢一番慢条斯理却字字千钧的陈词,将界碑疑案的黑幕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铁证如山,逻辑严密,怼得赵德柱冷汗涔涔,骇得堂外偷听的吴德才面无人色。满堂肃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高端坐的州牧周文渊身上,等待着他的最终裁决。
空气凝滞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周文渊面色变幻不定,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惊堂木。他心中早已翻江倒海!这杜明远,哪里是来喊冤的?分明是抱着一捆点燃的炸药来闯堂!孙慢慢抛出的界碑旧案,牵扯年代久远,涉及两县乃至可能牵连到州府旧吏,真若深究下去,必是官场大地震,不知要拔出萝卜带出多少泥!他周文渊在此任上,求的是稳,是平安过渡,岂愿卷入这等陈年烂账,惹上一身腥臊?
更何况,赵德柱虽行事乖张,却是奉了州府的意旨前来“督办”矿务,若将其罪名坐实,岂不是打州府的脸?而吴德才那边,青山县亦非他直管,贸然严惩,恐引发两州府之间的龃龉。
权衡利弊,唯有“和稀泥”,方能将眼前这场足以烧身的烈火,暂时压下去!
想到此处,周文渊深吸一口气,重重一拍惊堂木,打破了死寂!
“肃静!”他目光威严地扫过堂下众人,声音沉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官威,“今日所讼,案情复杂,牵涉甚广。杜县令所呈界碑旧案,年代久远,证据虽有其事,然人事更迭,难以尽考。赵督办密信参劾,虽有失察之嫌,然心系矿务,其情可悯。吴县令……(他瞥了眼堂外)边界之事,容后另议。”
他先定下基调——往事难追,重在当下。
接着,他开始“各打五十大板”:
“赵德柱!”周文渊沉声道,“你身为督办,察事不明,奏报失实,险些酿成大错!本官念你初犯,且矿务紧要,暂不深究!罚俸半年,以观后效!矿务事宜,仍由平安县主导,你需全力配合杜县令,不得再擅权越职!”
赵德柱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虽被罚俸,但督办之权未丢,根基未损,连忙躬身:“下官知错!谨遵大人教诲!” 低头瞬间,眼中却闪过一丝怨毒的光。
“杜明远!”周文渊又看向杜明远,语气缓和些许,“你心系县政,勇于任事,本官知晓。然击鼓鸣冤,惊动州府,亦属孟浪。界碑旧案,本官会行文两州,责成有司核查,你不得再以此生事,需以矿务安定为要!平安县矿脉,既在你境,便由你全权负责勘采,需依法依规,不得有误!”
杜明远心中明了,这是州牧的底线——矿给你,但旧案别再提。他虽不甘,但眼下能保住矿场、洗脱诬告已是难得胜利,只得叩首:“下官遵命!定当恪尽职守!”
“至于青山县吴德才……”周文渊顿了顿,扬声道:“吴县令可在?”
吴德才赶紧从堂外小跑进来,一脸惶恐:“下官在!”
“边界山林,乃朝廷疆土,岂容私相授受?你此前所言合作探矿,确有孟浪之处!此后需严守县界,睦邻友好,若再有无端揣测、滋生事端,本官定不轻饶!退下!”
吴德才如蒙大赦,连声称是,躬身退下,转身时,与赵德柱交换了一个阴狠的眼神。
“退堂!”周文渊不再多言,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