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大理寺。人家直接问他:“可有圣谕?可有阁老手令?没有?那你就是越级上告!罪加一等!”
他甚至异想天开想去敲登闻鼓,结果还没靠近,就被虎狼般的侍卫驱赶,告诉他那鼓不是给他这芝麻官预备的。
京城里的官儿,似乎都带着一副无形的眼镜,能精准地掂量出你的品级、来历和“价值”。像杜明远这种从穷乡僻壤来的、惹了一身麻烦的七品小县令,在他们眼里,恐怕还不如自家门口那对石狮子值得费心。
钱倒是流水似的花了出去。住驿馆要钱,吃饭要钱,打听消息更要钱。京城居,大不易!他那点可怜的积蓄,就像扔进无底洞,眼看就要见底了。
李火火在驿馆里急得天天撞墙:“大人!咋样了?见到柳大人没?那老阉驴是不是骗咱们?”
杜明远只能苦笑摇头。他连柳青天家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恩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甚至偷偷怀疑,是不是恩师故意避而不见?难道……连恩师也怕了这案子背后的势力?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吓得他一身冷汗,不敢再往下想。
这天,他又在都察院附近转悠,希望能撞大运碰上恩师出门或者回府。忽然,他看到一个小太监从角门出来,跟守卫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杜明远心里一动,摸出最后一块碎银子,咬牙塞给旁边一个看似面善的老门子,低声下气地打听:“老哥行个方便,方才那位小公公,可是柳府上的?”
那老门子掂了掂银子,撇撇嘴:“柳府?哼,柳青天柳大人?他老人家半个月前就奉旨出京,巡查河工去了!这会儿啊,怕是还在黄河边上吃风呢!”
轰隆!
杜明远只觉得脑子里一声炸雷,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奉旨出京?巡查河工?
那……那钦差知不知道?他肯定是知道的!他一路押着自己进京,却只字不提!他就是把自己骗进京城,然后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完了!最后的指望,没了!
杜明远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京城繁华的街道在他眼里变成了扭曲的色块,嘈杂的人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窟窿,四周又冷又滑,怎么爬也爬不上去。
回到驿馆,看着窗外京城灰蒙蒙的天,杜明远心里一片冰凉。
恩师不在,状告无门,盘缠将尽,强敌环伺。
这京城,分明就是一个更大、更华丽的牢笼。
他这条从平安县挣扎出来的小鱼,一头撞进了京城的惊涛骇浪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要被淹死了吗?
下一步,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