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让花厅内绝望的众人,心中终于透进一丝阴冷的光亮。
是啊。
打不过你,就恶心你。
杀不死你,就毁了你。
用你最不屑的道德枷锁,把你永远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这,是他们这些旧时代的文人,最擅长,也是最后的武器。
……
会同馆,已被临时征用为探春的“观礼宣传司”总部。
这里昼夜通明,来自明月岛的记者、画师、学者们行色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创造历史的亢奋。
探春坐在办公室里,面前堆满了从京城各处搜集来的情报。
“傅庭在联络各地书院,准备发动‘文攻’。”
“他们找到了林家的一个远房族叔,是个穷困潦倒的秀才,正用重金喂着,准备让他上京,在亲政大典上‘哭灵’,当众状告姑娘‘大逆不道,不认宗亲’。”
“城里的说书人,也开始编排新段子了,把姑娘描绘成一个被海妖附体、吞噬人心的蛇蝎美人。”
探春听着下属的汇报,眉头紧锁。
舆论战,正式打响了。
对方的招数虽然老套,却阴毒至极,每一招,都精准地刺向黛玉在这个时代最敏感的软肋。
“孝”字大过天。
一旦这顶帽子被扣实,任你权势滔天,也要被万民的唾沫淹死。
“我们怎么办?”一名年轻记者忧心忡忡,“要不要立刻写文章反击?把那些老家伙贪赃枉法、男盗女娼的烂事全都捅出去?”
“不行。”
探春立刻否决。
“那样只会陷入一场毫无意义的口水战,把我们拉到和他们一样低的泥潭里。”
“而且,百姓们听不懂什么叫‘金融杠杆’和‘资产重组’,但他们人人都听得懂‘不孝’和‘背弃祖宗’。”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脑子飞速运转。
黛玉把舆论的阵地交给了她。
她就绝不能输。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桌上一份不起眼的简报上——《关于京城及周边地区流民情况调查报告》。
报告里,是文字和图片记录下的地狱。
在战乱和饥荒中挣扎求生的百姓,他们的惨状,让探春的心脏一阵刺痛。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击中了她。
“来人!”
探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因激动而产生的颤抖。
“立刻联系医疗船!让他们准备好所有的便携医疗设备和常用药品!”
“还有!让格物院把那几台小型的移动式净水设备,也立刻运过来!”
下属们面面相觑,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
“三小姐,我们这是要……?”
探春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
“他们要‘文的阅兵’,我们就给他们来一场‘民的阅兵’!”
她快步走到巨大的京城地图前,拿起红色的笔,在东直门外的一片区域,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那里,是京城最大的流民聚集地,一个连乞丐都绕着走的地方。
“鬼见愁”。
“从明天开始,我们所有的宣传资源,都给我对准这里!”
“我们的记者,要去采访每一个食不果腹的流民!我们的画师,要去画下每一个奄奄一息的孩童!我们的医生,要去那里开设免费的义诊!”
“把我们所有的食物和药品,都发下去!”
“就在那片最肮脏、最绝望的土地上,给我建起一座干净、明亮、能让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之城!”
探春转过身,看着她那些被彻底震惊的下属们。
“傅庭他们,在为什么哭?为虚无缥缈的祖宗牌位,为早已腐朽的圣人教条。”
“而我们,要让全京城的人都亲眼看到,我们在为谁哭,又在为谁做事!”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
“当那些饱读诗书的学子们,为了所谓的‘礼法’,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对着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牌位号丧时——”
“我们要让那些真正的,活生生的,快要饿死的百姓,拿到热腾腾的食物,喝上干净的水!”
“我倒要看看,到了那天,民心,究竟向着谁!”
“标题我都想好了。”
探春的嘴角,第一次勾起一抹清冷而自信的微笑,那神情,与黛玉别无二致。
“就叫——”
“《谁的眼泪,更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