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这不过是寻常铜料，五指猛然发力，青筋在他的手臂上如虬龙般暴起！
这是足以捏碎花岗岩的力量！
然而，那个小小的零件，在他的掌心，纹丝不动。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形变都没有。
水溶的脸色变了。
他加大了力道，全身的肌肉都贲张起来，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那零件，却依旧冰冷而坚硬，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这不可能！”他失声道。
黛玉看着他震惊的脸，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波澜。
“你的力量，可以开山裂石，可以横扫千军。但你捏不碎它。”
“而当一万个这样的零件，被组装在一起，由蒸汽驱动时……”
她的目光，扫过整个车间，扫过那些神情狂热的工匠，最后落回到水溶的脸上。
“它爆发出的力量，将超越你麾下最强的军队。”
“它能让我们的战舰，一天之内横跨千里，无惧风浪。”
“它能让我们的工厂，一天之内生产出足够装备一个军团的铠甲和兵器。”
“它能把矿石变成钢铁，把棉花变成布匹，把天下所有受冻挨饿的人，都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水溶的脑海里炸响。
他看着手心里那个坚不可摧的小零件，再看看眼前这头庞大到令人敬畏的钢铁巨兽。
他忽然明白了。
他一直以为，她要的是征服，是权力，是建立一个凌驾于大周之上的新王朝。
可他现在才发现，他错了。
她要征服的，从来不是哪一个皇帝，哪一个国家。
她要征服的，是贫穷，是饥饿，是这个把人变成鬼的世道！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北静王时，他对这个从江南来的孤女许下的诺言。
——我会成为你的守护者。
他一直以为，守护她，就是为她杀尽一切敌人。
可直到今天他才懂得，他真正要守护的，不只是她的安全。
更是她的梦想。
这个大到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疯狂的梦想。
水溶猛地伸出手，从身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死死地、死死地揉进自己的怀里。
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嗅着她发间清冷的香气，胸口那块因为焦虑和质疑而凝结的坚冰，在这一刻，寸寸碎裂，化为滚烫的岩浆。
“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松开她，转到她面前，双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逼着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那双总是燃烧着战火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虔诚的决绝。
“从今以后，格物院，是红莲卫最高等级的军事禁区。”
水溶一字一顿，用他最习惯的，军人的方式，立下了他的军令状。
“任何想破坏它的人，任何想打它主意的人……”
“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最决绝的支持。
你的梦想，就是我的阵地。
与我，与红莲卫，共存亡。
黛玉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所有的孤独与压力，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所以……”
水溶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半分质疑，只剩下纯粹的，面对问题的冷静。
“赤炼铜被截，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重新压在了两人心头。
黛玉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焦虑不再是针对她，而是和她站在了一起，共同面对敌人。
她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疏离和清冷，反而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锋锐。
“谁说，我们的‘心脏’，只有赤炼铜一种选择？”
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他们以为断了我们的路。”
“那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另起炉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