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可怕的念头在脑中翻滚,搅得她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
就在她快要被这无边的猜忌吞没时,雅间的门,被“叩叩”敲响。
“进。”
她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门被推开。
水溶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藏青色的常服,独自一人,身后没有跟任何侍卫。
他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一个面若冰霜的黛玉。
穿着一身素净到近乎惨淡的白衣,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像一道紧闭的闸门。
“王爷。”
她没有起身,只是极轻地颔首,权当行礼。
那份刻意拉开的距离,和昨晚那个在他怀里哭泣纠缠的人儿,判若云泥。
水溶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径直在她对面坐下,提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动作从容,优雅,仿佛只是赴一场再寻常不过的茶约。
这沉默,让黛玉的心跳得更慌。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掌心,用尖锐的刺痛来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她必须先开口。
“王爷,关于昨晚……”
她终于抬起眼,目光却没有落在他脸上,而是飘向了窗外拥挤的人潮。
“是我酒后失仪,胡言乱语,给王爷添了麻烦。”
她的语调,平得像在念一份公文,没有丝毫感情。
“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这句,她终于将目光转回,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清澈的秋水明眸里,此刻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刻意凝结的坚冰。
“我们是盟友。”
她一字一顿,咬得极重。
“也只能是盟友。”
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要将两人之间划下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王爷给我的,是生意,是机会,黛玉感念在心,日后必将十倍、百倍地回报。”
“但感情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只会成为合作的阻碍,彼此的负累。”
“我林黛玉想要的,是自由,是掌控自己人生的权力。我不需要,也绝不接受任何人的感情捆绑。”
她的话,淬着冰,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句句都在撇清。
字字都在拒绝。
她将自己所有的柔软和脆弱,用这些锋利的话语重新包裹,试图将昨晚的一切,都强行定义为一场荒唐的、可以被抹去的“意外”。
说完,她便垂下眼,不再看他。
她在等他的宣判。
是愤怒?是不屑?还是对她秘密的质问?
雅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水溶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受伤。
那双深邃的眼,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任由她投下无数巨石,却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这反应,让黛玉的心,彻底悬在了半空。
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片沉默压垮的时候,她听见对面的人,忽然笑了。
那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
而是一种她完全无法形容的,让她头皮发麻的笑。
黛玉猛地抬头。
水溶端起茶杯,轻轻吹散袅袅的热气,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那笑容里,是玩味,是了然,更是一种让黛玉心头发慌的,掌控一切的笃定。
他看着她,终于开口。
嗓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揉碎了笑意的磁性。
“说完了?”
他问。
“那,该我说了。”
他放下茶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
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像两道无法挣脱的锁链,牢牢锁死了她。
“林黛玉。”
“上辈子,我确实没有这样对你。”
“因为上辈子……”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那双幽暗的眼眸里,翻涌起她完全看不懂的,浓烈到骇人的风暴。
“我根本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