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武林外传(1 / 2)

1979年10月20日的清晨,秋阳带着薄薄的凉意,透过南锣鼓巷四合院新糊的窗户纸,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新贴的窗花“囍”字依旧红艳,堂屋里那台红灯收音机静默着,墙角牡丹电视机的箱子尚未拆封,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喜宴的烟火气与脂粉香。

林小曼已换下嫁衣,穿上了歌舞团练功的藏蓝运动绒衣,乌黑的发辫利落地盘在脑后。她正对着梳妆镜,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小巧的珍珠耳钉别上耳垂——那是许愿送的新婚礼之一。

“真不用多歇两天?”许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端着两碗刚熬好的小米粥走进堂屋,热气袅袅上升。

林小曼转过身,脸上是新嫁娘特有的明媚,眼底却带着舞者固有的自律与坚定:“团里新排的《丝路花雨》月底就要彩排了,我这领舞可不能掉链子。”她接过粥碗,指尖不经意触到许愿的手背,带着暖意,“再说了,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她快速喝了几口粥,又抓起一个温热的馒头,“你安心在家写东西,晚上等我回来,咱们拆电视机!”

她像一阵带着香气的风,裹上薄外套,推起院中海棠树下那辆崭新的天蓝色永久26型自行车,清脆的铃铛声“叮铃铃”响过安静的胡同,很快消失在巷口。

许愿站在院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巷子,心头那点新婚燕尔的温存尚未散去,一种熟悉的、属于独处与书写的寂静便悄然弥漫开来。他收拾好碗筷,走进书房。

就在这时,院门被不轻不重地叩响了。节奏沉稳,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克制。

许愿起身开门。门外站着叶冰如。她依旧穿着那件标志性的灰色毛呢外套,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手里拎着个半旧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与婚礼上带着祝福笑容的她不同,此刻的她,神情恢复了编辑特有的干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

“叶老师?快请进。”许愿侧身让开。

叶冰如走进院子,目光习惯性地扫过修缮一新的院落和堂屋里崭新的陈设,最后落在书房方向。“新婚燕尔,打扰了。”她语气温和,但开门见山,“小许,社里让我来问问,你的新作品的进度如何了?”她走进书房,目光落在书案上那几张只写了寥寥数行的稿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许愿有些尴尬:“刚开了个头,还在找感觉……”

叶冰如放下公文包,在书案旁的官帽椅上坐下,神情变得严肃而语重心长:“小许,社里理解你刚办完人生大事。但你是作协的专业作家,创作任务和产出,是硬指标。”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社里明年的重点出版计划,你的新作品排在第一梯队。总编,还有作协的领导,都等着看稿子呢。”

她把文件推到许愿面前,上面清晰地印着书名、作者名和预计交稿日期——1980年3月31日。“时间不算宽裕。四十万字的长篇,容不得懈怠啊。”她看着许愿,眼神里有期待,也有过来人的提醒,“我知道你追求质量,不轻易下笔。但灵感这东西,有时候是等不来的,得靠笔头去磨,去逼。”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自行车铃声和远处模糊的市声。新婚的喜悦与现实的压力,如同冰与火,在许愿心头交织碰撞。他知道叶冰如说得对,作协的专业身份不是空衔,享受了体制的保障和荣誉,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钟鼓楼》是他立足文坛的根基,新作品更是万众期待。可此刻,他的心,还漂浮在婚礼的余韵和新婚的甜蜜里,难以沉入那需要冷峻观察和深刻挖掘的现实主义土壤。

“叶老师,”许愿斟酌着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我明白社里的期望。只是…新作需要更深的沉淀,我担心现在硬写,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