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西斜，河岸边的草地几乎被大大小小的鱼覆盖了。种类繁多：有鳞片细小、身体流线型的白鲦；有头大体宽、嘴边生须的鲶鱼；有脊背青黑、挣扎有力的草鱼；甚至还有几条色彩斑斓、但被汪子贤迅速挑出来警告有毒的河豚…收获之丰，远超所有人最狂野的想象！粗粗估算，竟有数百斤之巨！
“神使…这…这都是河神…赐给您的智慧啊！”草叶巫医看着堆积如小山般的渔获，激动得老泪纵横，他扑通一声朝着奔腾的河水跪拜下去，双手高举，声音颤抖而虔诚，“感谢河神！感谢神使！赐我岩山部落永不枯竭的食物之源！” 其他族人也纷纷跟着跪倒，朝着河流和汪子贤的方向，发出最真挚的感恩呼喊：“河神赐智！神使指引！”
“河神赐智！神使指引！”的欢呼声在河岸上空久久回荡，盖过了奔腾的流水。
汪子贤站在欢呼的人群中，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崇敬，心中却异常清醒。他看着草地上堆积如山的鲜鱼，眉头微微蹙起。丰收的喜悦背后，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如同阴影般笼罩下来——腐败。
“草叶，”汪子贤的声音在一片欢腾中显得格外清晰，“召集所有人，立刻处理这些鱼！内脏挖干净！鱼鳔单独留下！大的鱼，抹上盐，挂起来风干！小的鱼，用树枝串起来，今晚就烤了吃掉！动作要快！太阳下山前必须弄完！”
他语气中的急迫感染了众人。狂喜迅速转化为高效的劳作。篝火在河边燃起，刮鳞、剖腹、清洗…妇女们动作麻利，孩子们穿梭着传递处理好的鱼。汪子贤亲自示范如何用燧石刀小心地取出完整的鱼鳔，将它们单独放在一片大树叶上。
“神使，这鱼肚子里的水泡…有什么用？”一个半大孩子好奇地问，手里捏着一个滑溜溜的鱼鳔。
汪子贤看着手中这个透明坚韧的小囊，一个模糊的念头在91点智力的推演下逐渐清晰。乐器？气囊？粘合剂？可能性很多…但现在，还不是深究的时候。他暂时压下这个想法，对那孩子笑了笑：“先收好，以后可能有大用。”
处理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就在汪子贤蹲下身，准备指导如何抹盐风干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异常。下游不远处，靠近那片水流湍急、布满暗礁的区域，水面下似乎有一片不寻常的阴影在缓缓移动。那阴影的轮廓…庞大得令人心悸，绝非普通鱼类！
“胖墩！水下扫描！下游五十米，河床暗礁区！”汪子贤在意识中急令。
【扫描中…检测到超大型生物信号！体长预估：4.5米至5米！生物特征比对…警告！匹配度最高项：史前淡水掠食性鱼类——恐颌鱼（due）退化变种！威胁等级：高！建议规避！】
恐颌鱼？汪子贤心头剧震！知识库里关于这种史前巨兽的资料瞬间翻涌：披着厚重骨甲的头颅，咬合力足以粉碎岩石！虽然扫描显示是退化变种，体型可能缩小，但那巨大的阴影带来的压迫感依旧令人窒息！
“所有人！立刻上岸！远离水边！快！”汪子贤猛地站起身，朝着还在河边忙碌的族人大吼，声音因为急迫而尖锐！
然而，警告还是晚了一步！
“啊——！！”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从下游传来！
只见一个负责在浅水区戳鱼的年轻战士，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拖入深水！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水面便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和迅速扩散开的刺目鲜红！他手中的木棍断成两截，漂浮在水面上。
“石牙——！！”磐石目眦欲裂，狂吼着就要冲过去。
“站住！！”汪子贤厉声喝止，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是水怪！别过去送死！”
整个河岸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刚才还热火朝天的丰收景象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妇女们惊恐地捂住嘴，孩子们吓得瑟瑟发抖。草叶巫医脸色惨白如纸，喃喃念着模糊的祷词。黑石握着鱼叉的手青筋暴起，死死盯着那团仍在翻涌血水的漩涡，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后怕。那条刚刚还被他视为战利品的大鱼，此刻在岸边徒劳地拍打着尾巴，显得无比讽刺。
劫后余生的沉重和失去同伴的悲恸，如同冰冷的河水，淹没了丰收的喜悦。恐惧的阴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投射在奔腾的河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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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沉重的队伍拖着数百斤渔获和石牙残缺不全的遗体返回营地时，夕阳将木墙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营地里等待的族人看到那堆积如山的鱼获，爆发的欢呼只持续了一瞬，就被队伍中那沉重悲戚的气氛和草叶巫医手中捧着的、染血的残破衣物所冻结。
丰收的篝火依旧燃起，比以往更加巨大。巨大的陶罐里翻滚着乳白色的鱼汤，加入了新发现的野葱和山姜，香气浓郁。烤架上串满了处理干净的小鱼，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风干的咸鱼条已经挂上了新搭建的晾架。
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失去了石牙的悲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下游河水中那恐怖巨影带来的惊悸尚未散去。族人们默默地吃着，美味的鱼肉此刻尝在嘴里，也带着一丝苦涩和不安。孩子们也失去了往日的喧闹，依偎在母亲身边，偶尔偷瞄一眼部落边缘——那里，石牙的遗物正在按照部落的仪式进行火葬，跳动的火焰映照着岩骨酋长沉默而肃穆的脸。
汪子贤坐在主篝火旁，慢慢嚼着一块烤得焦香的鱼肉，味同嚼蜡。91点智力的思维在高速运转，分析着白天的一切。鱼篓的成功验证了技术的价值，但水下巨兽的现身也昭示了自然的残酷和未知的危险。如何平衡开发资源与规避风险？如何提升部落的预警能力？尤其是…夜晚。
他的目光扫过营地。夜色渐深，篝火的光芒在木墙内跳跃，却无法照亮每一个角落。负责守夜的战士抱着武器，强打精神，但长时间的寂静和黑暗，很容易催生懈怠和困意。一个石牙的悲剧已经足够惨痛。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呜呜”声飘了过来。
汪子贤循声望去。在靠近火葬堆的一个角落阴影里，石牙年幼的弟弟“小石”，正蜷缩在母亲怀里，肩膀微微耸动。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样东西——那是石牙生前最喜欢的一个小玩意儿，一块不知名小兽的腿骨，两端被磨平，中间天然有一个细小的孔洞。此刻，小石正无意识地将那骨头凑在嘴边，气流穿过小孔，发出断断续续、如同呜咽般的低沉哨音。
那声音悲凉，穿透了篝火的喧嚣，直抵人心。
汪子贤的心猛地被触动了一下。他看着小石手中那根简陋的兽骨，再看看营地周围警惕却难掩疲惫的守夜战士，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花，瞬间照亮了他的思绪。
音乐！信号！警戒！
91点智力的知识库里，关于原始乐器、声音传播、警戒信号的资料瞬间被激活。骨哨、骨笛、埙…这些最原始的乐器，不仅能抒发情感，凝聚人心，更能传递信息，穿透黑暗！
他想起白天特意收集的那些鱼鳔，它们坚韧的薄膜和密闭的气囊结构…还有那些被丢弃的、形状各异的兽骨、鸟骨…
“草叶，”汪子贤放下手中的鱼骨，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新的笃定，他指了指小石的方向，又指了指那些挂在架子上、在火光下泛着微光的鱼鳔，“明天，把那些鱼鳔，还有部落里所有能找到的…中空的骨头，都收集起来给我。”
草叶巫医顺着汪子贤的目光看去，也听到了小石那不成调的呜咽骨哨声。他枯瘦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困惑，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古老的传说，浑浊的眼睛里渐渐亮起一丝微弱而奇异的光。
“神使…您是说…那些能发出声音的骨头？”老巫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祖灵启示录的残篇里…提到过…‘夜之守卫的骨语’…但那方法早已失传…”
汪子贤点点头，目光投向营地之外深邃的黑暗。跳跃的篝火在他眼中映出两簇跃动的光芒。
“失传的，我们就把它找回来。”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草叶的耳中，“用骨头和鱼鳔…给黑夜，装上耳朵和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