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岩山部落的工坊区。空气中弥漫着皮革、硫磺烟以及木柴燃烧的混合气息。女人们围坐一圈，神情专注而神圣，布满细小伤口的手指捏着粗糙的骨针，在坚韧的烟熏猪皮上笨拙却坚定地穿刺、拉线。细韧的植物纤维绳索随着她们的动作，在皮料上留下歪歪扭扭却充满希望的针脚。偶尔，当一枚骨针成功穿透厚实的皮料，或是完成一段相对整齐的缝合，便会响起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成就感的低低欢呼。孩子们安静地蜷在母亲或祖母身边，小手帮忙按着皮料，乌溜溜的眼睛里映着跳跃的火光和对“新衣”的憧憬。
汪子贤坐在稍远些的地方，腰间的简易皮裙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和尊严感，隔绝了地面的潮湿和草屑的刺痒。他手中拿着一块边缘相对平整的深灰色燧石片——那是之前制作楔形石斧时剥落的边角料，形状近似一把粗糙的匕首。另一只手里，则是一块颜色灰白、质地明显松软许多的石头，这是他在加固木墙剩下的碎石堆里翻找出来的，手指捻过表面，能带下细腻的粉末。
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热火朝天的缝衣场景上，而是专注地盯着手中这两块石头。白天切割皮革时的挫败感依旧清晰——燧石刀那粗糙如同锯齿般的刃口，在坚韧的猪皮上拖拽，留下参差不齐、如同狗啃般的边缘，效率低得令人发指。这不仅仅是美观问题，更代表着巨大的时间浪费和工具本身的脆弱。楔形石斧解决了劈砍问题，但在需要精细加工、切割的领域，部落的工具水平依旧停留在蒙昧时代。
“需要更锋利…更耐用…”汪子贤在心中默念。91点智力带来的洞察力如同无形的探针，扫描着手中的燧石片和那块灰白色石头（一块粗糙的砂岩）。燧石坚硬、致密，是优秀的刃材，但天然剥片形成的刃口布满微观的锯齿和崩缺，如同无数细小的钝齿。而砂岩，质地相对松软、颗粒均匀…它能否成为磨砺钝齿的利器？
他将燧石片平放在平整的大石块上，固定好。然后拿起那块砂岩，深吸一口气，摒弃了所有杂念。手腕悬空，手指稳稳地捏住砂岩，将其一个相对平整的侧面，对准燧石片那参差不齐的刃口边缘。他控制着角度（大约是20-30度），施加均匀而持续的压力，开始沿着刃口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来回推动砂岩！
“沙…沙…沙…”
粗糙而单调的摩擦声在篝火旁响起，与女人们缝衣的嗤嗤声交织在一起。细碎的石粉簌簌落下，在火光下泛着微光。这声音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直到草叶巫医完成一段缝合，抬头擦汗时，才发现了汪子贤这奇异的举动。
“神使？您这是…”草叶疑惑地看着那不断摩擦的石块。
“磨刀。”汪子贤言简意赅，动作不停。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规，牢牢锁定在刃口与砂岩接触的那一条线上。每一次推动，都严格保持相同的角度和轨迹。他感受到砂岩颗粒在与燧石坚硬表面剧烈摩擦中逐渐剥落、粉碎，也感受到燧石刃口上那些最突出的、碍事的锯齿和崩缺，在持续的研磨下正一点点被磨平、消失！
这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时间一点点流逝，汪子贤的手臂开始发酸，手腕因为长时间保持固定姿势而僵硬。汗水顺着他专注的侧脸滑落，滴落在石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但他心无旁骛，仿佛在进行一场与顽石对话的修行。草叶巫医和其他几个女人被他的专注所吸引，缝衣的动作慢了下来，好奇地观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当汪子贤停下动作，用一块湿润的兽皮擦去刃口上的石粉时，围观的族人们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只见原本如同锯齿般粗糙的燧石刃口，此刻竟显露出一段约莫两指宽、光滑平整的斜面！虽然只有短短一截，但在这截磨面上，那些令人厌恶的凸起和崩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如同流水冲刷过卵石般的细腻光泽！篝火的光芒落在这截磨面上，竟反射出一道清晰的、锐利的寒光！
“光…亮了？”草叶巫医凑近了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截与众不同的刃口。
汪子贤没有回答，他拿起一小块白天切割剩下的、相对柔软的猪皮边角料。之前，用未打磨的刃口切割这种皮子，需要反复拖拽，如同钝锯伐木。此刻，他将那截刚刚磨砺出的光滑刃口，对准皮料边缘，手腕沉稳地向前一推，同时施加一个轻微的下压切割力——
“嗤啦！”
一声轻快、顺畅、令人愉悦的裂帛声响起！
那块坚韧的猪皮，竟如同被热刀切开的油脂般，被光滑的刃口轻易地划开了一道笔直、平滑的切口！切口边缘整齐利落，没有丝毫毛刺和拉扯的痕迹！与之前狗啃般的切割效果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啊！”一个一直看着的女人忍不住惊呼出声，捂住了嘴！周围的族人瞬间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平滑如镜的切口，又看看汪子贤手中那截闪着寒光的燧石刃口！这…这不仅仅是光亮了！是变得无比锋利了！那顺畅的切割感，如同神迹！
汪子贤长长吁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成就感的笑容。成了！打磨！这就是让石器从“能用”跃升到“好用”的关键钥匙！
“这石头！叫‘磨石’！”汪子贤举起手中那块灰白色的砂岩，声音带着一丝激动，“用它！磨！就能让燧石斧头、石刀的刃口…变快！变得更快！像刚才那样！”
“磨…变快…”草叶巫医喃喃自语，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燧石片上那段光滑的磨面，感受着那冰凉而锐利的触感。他猛地抬头，看向工坊区角落里堆放的几把新造的楔形石斧，那些斧头的燧石刃口虽然比原始石器规整，但依旧粗糙不堪，布满细小的崩口。“神使！磨！磨斧头！让神之利爪…更锋利！”
“对！磨斧头！磨石刀！”族人们被这直观的“变快”效果彻底点燃了热情！锋利的工具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更少的力气，更快的速度，更多的猎物，更坚固的营地！这诱惑力比缝制新衣更直接、更猛烈！
“找磨石！”汪子贤立刻下令，“营地周围！河滩边！找这种灰白色、摸上去掉粉、比较软的石头！越多越好！大小都要！”
寻找磨石的行动迅速展开。族人们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举着火把在营地附近仔细搜寻。很快，在加固木墙时取土的土坑边缘、营地西侧一条干涸的溪流河床上，都发现了类似的灰白色砂岩层！虽然质地不如汪子贤找到的那块均匀，但胜在量大管够！
一场轰轰烈烈的“磨砺革命”在工坊区拉开了序幕。汪子贤再次化身核心导师。
“看！”他拿起一把新造的楔形石斧，固定在一块大石头上。又拿起一块刚找到的、巴掌大小的粗糙砂岩。“磨这里！”他用手指点着燧石斧身靠近刃口的部分，“角度！要斜！像这样！”他示范着将磨石以一个倾斜的角度贴合在斧刃上，“用力！要均匀！顺着一个方向！推！拉！推！拉！不要乱磨！”
他亲自示范，粗粝的砂岩在燧石斧刃上来回摩擦，发出单调而有力的“沙沙”声，石粉簌簌落下。他一边磨，一边强调要点：“感觉磨石在变平？换一面！或者换块磨石！磨一会儿，用手摸刃口，感觉哪里还糙，就重点磨哪里！用水！沾水磨！磨得更快更光！”他让一个孩子取来盛水的陶罐，将水淋在磨石和斧刃接触面上，果然，摩擦阻力减小，研磨效率提升，磨出的石粉也变成了细腻的灰白色泥浆。
族人们围拢学习，然后各自找地方尝试。工坊区瞬间被此起彼伏的“沙沙”摩擦声淹没。这声音不再是单调的噪音，而是文明进步的序曲。
然而，革新从来不会一帆风顺。
“哼！磨磨蹭蹭！浪费时间！”一声带着浓浓不屑的冷哼响起。黑石抱着他那柄沉重无比、刃口布满巨大崩缺的巨型石斧，如同铁塔般杵在一旁。他看着族人围着小块磨石小心翼翼、满头大汗地磨着斧刃，脸上充满了鄙夷。“斧头！是用来砍的！是用来砸碎骨头和野兽脑袋的！磨得再亮，能多砍死一只狼吗？花这些功夫，不如去练力气！”
他身边几个原本是他的拥趸、崇尚纯粹力量的战士，闻言也露出了迟疑的神色。磨石头？看起来确实…有点娘们唧唧的？
汪子贤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黑石和他手中的巨斧。那斧头的刃口如同被狗啃过，巨大的崩缺在火光下清晰可见，显然经历了不少硬仗。“黑石，”汪子贤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摩擦声，“你的斧头，砍木头，砍几下需要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