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从威尼斯酒店的落地窗斜斜切进来,在波斯地毯上投出一道金线。我醒来时,琳琳已经不在了,只在床头柜上留了张便签:“相机里有昨夜的银河,谢了。”字迹清瘦,像她的人。
我拿起手机,微信里有个新朋友申请,头像是澳门塔的夜景,昵称就叫“晚风”。我笑了,点了通过。
“醒了?”她秒回,“套房体验如何?”
“比威尼斯人的标准间差远了,”我敲字,“主要是少了摄影师的镜头。”
她发来一个笑的表情:“你很会说话。难怪能请人住套房。”
“那得看对谁。”我回她,“对有些人,我连咖啡都舍不得请。”
这句话发出去我就后悔了,太露骨。可她没再回。我以为说错话了,正想补一句玩笑,手机又震了。
“我在路环岛,”她发来一张照片,是海边的老房子,墙皮剥落,爬满三角梅,“这里的老人说,以前赌输了的人,会坐船去这里躲债。”
“那你小心,”我回,“我就是赌输了来躲债的。”
“你输了吗?”她问,“昨天在威尼斯人,我看你一直很冷静。”
我愣了愣。她居然在赌场见过我?“你也在威尼斯人?”
“嗯,在拍一组‘赌桌上的脸’。”她发来一张照片,是磊哥拍桌子的瞬间,眼神狰狞,像一头困兽。“这个人,输了很多吧?”
“四百万。”我回,“他叫磊哥,我朋友。”
“他看起来不像赌徒,像江湖人。”她说,“你呢?你看起来不像输家。”
我盯着这句话,忽然觉得她看透了我。我不是输家,因为我没输。我来澳门,就是为了赢钱,夜是为了证明我能控制输赢。可这种证明,本身就是一种输。
“我在拍‘控制与失控’,”她忽然说,“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做我的模特,”她发来一个地址,在路环岛的一个老教堂,“我想拍一组‘冷静的人在失控的地方’。”
我笑了。这要求太奇怪,可我居然想答应。“什么时候?”
“现在。”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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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环岛在澳门的南端,远离赌场的喧嚣。我打车过去时,她正坐在教堂的台阶上,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和昨晚一样。教堂的门开着,里面传来风琴声,是个婚礼。
“你来得正好,”她站起来,“新郎新娘刚进去。”
“你让我来拍婚礼?”我问。
“不是,”她指指教堂旁边的墓地,“拍这里。”
墓地里都是老坟,墓碑上的照片已经褪色,有老人,有孩子,有穿着旗袍的女人。她让我站在墓碑中间,说:“你站着别动,我想拍你脸上的光。”
我站着,阳光从教堂的尖顶漏下来,照在我脸上。她举着相机,眼睛眯起来,像一只专注的猫。快门声咔嚓咔嚓,像时间的脚步。
“你为什么选这里?”我问。
“因为这里最安静,”她说,“也是最热闹的地方。这些人,生前可能来过赌场,输过赢过,最后都安静了。”
“你很悲观。”我说。
“不,我很乐观,”她放下相机,“因为他们最后都找到了自己的‘家’。不像有些人,一直在找。”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不像26岁,像36岁,或者46岁。她看透了很多事,却还保持着一种天真。
“你饿吗?”我问。
“饿了。”
“我知道附近有家葡国菜,”我说,“我请你。”
她笑了:“你昨天请我住套房,今天请我吃饭,是不是想追我?”
“是,”我直接说,“你值得被追。”
她愣了愣,然后笑出声:“你很直接。”
“在澳门,直接点比较好,”我说,“不然容易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