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寺信中佐?”高桥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闪烁,脑子里显然已经开始盘算起来。稽查科正缺一个有分量的功劳,如果能挖出后勤部军官贪污的丑闻,尤其是在其调任前夕,这无疑是向特高课和关东军表忠心的绝佳机会。
“周科长,您提醒的是,是我多嘴了。”高桥心领神会,不再多问,但脸上的兴奋却掩饰不住,“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看着高桥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背影,周瑾瑜知道,鱼饵已经放下去了。以高桥的性格,他绝对会像疯狗一样扑上去,调动他所有的资源去挖掘小野寺信的黑材料,哪怕只有一丝嫌疑,他也会将其无限放大。
接下来的两天,周瑾瑜按兵不动,只是冷眼旁观。他注意到高桥频繁出入特高课,也私下找过几个后勤部的底层人员“了解情况”。风声渐渐在警察厅内部传开,关于小野寺信可能涉及物资贪腐的流言开始悄然蔓延。
时机成熟了。
周瑾瑜匿名向几个与日军关系密切的、以挖掘内幕消息着称的报馆投递了经过精心编纂的“线索”,内容直指后勤部某即将调任的军官利用职权,大肆侵吞军用物资,并通过黑市渠道牟取暴利。他没有点名,但提供的细节足以让有心人联想到小野寺信。
舆论的种子已经埋下,高桥那边的“调查”也如火如荼。压力开始层层传递。
就在小野寺信预定出发前往新京的前一天,一场针对他的内部质询,在关东军后勤部和特高课的联合主持下,仓促召开。高桥作为“线索提供者和初步调查者”,亢奋地在会上陈述了他搜集到的(大多是周瑾瑜巧妙引导他发现的)“证据”。
虽然这些证据不足以立刻定罪,但在小野寺信即将履新的关键时刻,这些指控本身就已经是致命的。关东军总部绝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接收一个浑身麻烦的军官。
会议结束后不到两个小时,命令下达:小野寺信中佐调任新京总部的命令暂缓执行,其本人接受停职审查,由特高课和宪兵队联合调查其涉嫌贪污渎职一事。
消息传到周瑾瑜耳中时,他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听到的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日常新闻。
没有枪声,没有流血,小野寺信的政治生命和军事生涯,实际上已经宣告终结。他不仅无法前往新京,还将面临漫长的、屈辱的调查,甚至可能上军事法庭。这比一颗子弹,更能达到“清除”的效果,而且更加持久和痛苦。
更重要的是,整个过程,周瑾瑜的手是干净的。他隐藏在幕后,利用的是敌人内部的规则、矛盾和人性弱点。高桥成了他手中的刀,舆论成了他推动的势。他没有违反任何潜伏纪律,没有留下任何直接指向自己的证据,完美地保全了自己,可以继续毫无阻碍地追查“影子协议”。
他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了潜伏者的价值,绝不仅仅在于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
然而,他并没有感到丝毫轻松。他知道,老段绝不会因为他用这种方式“解决”了小野寺信而改变看法。在那个固执的锄奸队长眼中,这或许反而是他“工于心计”、“与敌人同流合污”的又一证据。
风暴,并未平息,只是从明处转入了暗处,变得更加凶险。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完)
【下一章预告:周瑾瑜用精妙的算计解决了小野寺信的问题,但老段对他的愤怒却达到了顶点。一份关于周瑾瑜“已被腐蚀”、“抗命不遵”的紧急报告,正以最快的速度发往延安。来自组织内部的信任危机,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周瑾瑜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