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胎动(1 / 2)

废弃砖窑里的日子,是用饥饿、干渴和对未知的恐惧来计量的。周瑾瑜严格地控制着那点可怜的应急物资,每天只敢啃半块压缩饼干,喝几小口水。身体的能量在缓慢流失,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起皮,但他更担心的是精神上的消耗。与世隔绝的黑暗,对婉茹处境的担忧,如同两条毒蛇,日夜啃噬着他的意志。

他不能坐以待毙。白天,他蜷缩在窑洞最深处,避免任何可能暴露的光线和声音。夜晚,当荒野彻底被黑暗笼罩,他才像夜行动物一样,小心翼翼地爬出砖窑,在附近寻找可以果腹的野菜、野果,或者试图用简陋的陷阱捕捉小动物。他不敢走远,也不敢生火,生吃的东西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苦涩,但他必须强迫自己咽下去,维持基本的体力。

更多的时候,他是在观察和等待。他选择了一个隐蔽的制高点,可以远远望见通往哈尔滨方向的土路。他希望能看到组织的联络信号,或者任何可能带来转机的迹象。但日复一日,那条土路寂静无声,只有偶尔卷起的尘土,预示着不知名的车辆或行人经过,从未为他停留。

绝望如同窑洞里的潮气,无孔不入。他开始怀疑,组织是否已经放弃了他?清水一郎是否已经对婉茹下手?那个他冒险传递出去的、关于“安,勿念”的报纸密码,婉茹是否根本没有机会看到,或者看到了却无法理解?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孤立中,对婉茹和那个未出世孩子的思念,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尖锐。他想起决定留下孩子那晚,婉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决绝。他想起她独自面对清水盘问时的镇定。他想起她腹中那个悄然生长的小生命,那是他们在黑暗岁月里,共同创造出的唯一的光亮。

“无论如何,要活下去。为了婉茹,为了孩子。”这成了支撑他在这破窑里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他像一头受伤的狼,舔舐着伤口,在孤独和绝望中磨砺着獠牙,等待着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机会。

而在那座透明的公寓囚笼里,顾婉茹同样在经历着身心的双重煎熬。

小野寺夫人那次看似随意的拜访之后,监视的目光似乎更加无所顾忌了。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试图穿透墙壁,窥探她最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她不敢有丝毫松懈,连在睡梦中,都仿佛有一根弦紧紧绷着。

孕期的反应也开始加剧。时常袭来的恶心感,嗜睡,以及身体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都在消耗着她本已濒临极限的精力。她强迫自己维持“静养”的假象,按时吃饭,在窗边做针线,阅读那些被允许送进来的、经过检查的书籍和报纸——她依旧在寻找,寻找周瑾瑜可能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尽管希望渺茫。

这天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顾婉茹刚吃完简单的午饭,一阵熟悉的恶心感涌了上来。她强忍着不适,靠在沙发上,轻轻抚摸着腹部,试图安抚自己,也安抚那个小生命。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从腹内传来。

不是肠胃的蠕动,也不是肌肉的抽搐。那是一种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悸动。像是一条小小的鱼儿,在温暖的羊水里,轻轻甩了一下尾巴,触碰到了子宫的壁膜。

一下,又一下。

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生命力。

顾婉茹整个人都僵住了,呼吸在瞬间停滞。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手掌紧紧贴在那个刚刚传来动静的位置。

是……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