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要匀,不能结疙瘩。
水多了砂浆太稀没强度,水少了又干涩粘合不好。
王秀珍学得快,她先用铁锹将沙子和水泥在平坦的地面上粗略拌匀,堆成环形,中间扒个坑,再一点点往里加水,用锹从外向内翻拌,直到所有材料混合均匀,颜色一致,握在手里能成团,松手又能散开。
拌好的砂浆堆在旧木板上,用湿麻袋盖着,防止水分蒸发。
张文娟起初有些手忙脚乱,不是水加多了就是拌不匀。
王秀珍也不藏私,一边自己干着,一边轻声指点:“文娟妹子,水要一点点来,你看,像这样……翻拌要到底,不能光蹭表面……”
“哎,谢谢秀珍嫂子!”张文娟学得认真,很快也掌握了要领。
两个女人,一个沉稳细致,一个麻利好学,配合得倒也默契。
汗水同样湿透了她们的鬓发和衣衫,灰尘沾满了脸颊和手臂。
但看着一板板合格的砂浆从自己手里拌出来,看着男人们用这些砂浆将石头牢牢粘结,她们一样有成就感。
王秀珍和张文娟更加忙碌。
需要供应足够,稠度合适的砂浆。
苏清风、张疙瘩、王铁柱则放下了抬杠,拿起了小铁锹、瓦刀和抹子。
赵大风亲自示范。
先用小铁锹将砂浆铲起,填入较大的石缝,尤其是下层石头与地基土接触的底部缝隙,要填得饱满,这叫“坐浆”,至关重要。
然后用瓦刀将砂浆往里捣实,不能留空隙。
对于石头表面较小的缝隙和凹凸,则用抹子蘸着稍稀一点的砂浆,仔细地抹平、收光。
“仔细着点!眼睛就是尺子!手底下要有准头!”赵大爷不时提醒,“尤其是墙角、拐弯的地方,最容易漏浆,多填两遍!”
这项工作不需要爆发力,却极其考验耐心和细致。
男人们蹲在或半跪在基坑里,低着头,全神贯注于手下的方寸之间。
瓦刀与石头刮擦的沙沙声,抹子收光的细微声响,取代了前两天的号子与闷响。
汗水滴落在新抹的砂浆上,瞬间洇开一个小点,又被迅速抹平。
张文娟和王秀珍除了拌浆,也开始帮忙递送工具、清理散落的砂浆。
王秀珍看到苏清风额头的汗快要滴到眼睛里,便自然地拿起自己的毛巾,走过去轻轻帮他拭去。
苏清风抬头,对她笑了笑。
这一幕落在正在拌砂浆的张文娟眼里,她搅拌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翻动起来,溅起几点灰浆。
日头在辛勤的劳作中悄然划过中天,又缓缓西斜。
基坑里,青石的灰色与砂浆的灰白色逐渐融合,缝隙被一点点填满,粗糙的石面被细腻的灰浆覆盖、勾勒,变得平整光滑。
原本各自独立的石头,被这灰色的“纽带”紧紧联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浑然一体、坚固扎实的基础平面。
当最后一抹夕阳的金辉斜照在工地上,赵大风用瓦刀轻轻敲击了几处已经硬化的砂浆表面,发出“笃笃”的结实声响。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来,大声宣布:“成了!地基——完工!”
这一声如同天籁。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起早已酸麻的腰身,望向脚下。
近三天的汗水、疲惫、专注,此刻都凝聚在了这方方正正,灰扑扑却异常坚实的地基上。
赵大风掏出旱烟袋,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烟雾在夕阳中袅袅升起。
“歇工!今天都累了,早早回去歇着!地基打好了,就像是给房子扎稳了马步。接下来,就该往上垒砖砌墙,起梁架椽子了!咱们一步一步来,这房子,眼看着就立起来了!”
就在赵大风说完时。
就听到敲锣声。
接着传来了林大生的喊声。
“明天开山!开山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