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风赶紧回身,和刘志清一起,费力地将郭永强连拖带拽地拉起来。
刘志清沉默寡言,此刻也只是闷哼了一声,用肩膀顶住了爬犁侧面。
“前面……前面好像有个坑。光晃着点边。”
林立杰的声音带着紧张,手电光吃力地扫过一个模糊的黑影,那泥水在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
“拉稳了。慢慢挪过去。往左。左边硬实点。”
张志强眯着眼,凭借着几十年在山林里摸爬滚打的经验,努力分辨着光柱边缘的地形。
沉重的喘息声,互相焦急的提醒声,压抑着的闷哼和咒骂声,爬犁摩擦地面和拖拽绳索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每个人都到了极限,汗水混着泥浆在脸上流淌。
棉袄湿冷沉重如同铁甲,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
全凭着一股要把这用命换来的战利品拖回家,近乎本能的信念在支撑着身体向前挪动。
时间,在这片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走在最前面的苏清风,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和那微弱手电光下不断变化的地形阴影,艰难地辨认着方向。
风声在耳边呜咽,脚下的泥泞像是永无止境。
突然,苏清风猛地停住了脚步,身体微微前倾。
他侧过头,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努力在呼啸的风声中捕捉着什么。
“都——别出声。”
他猛地低吼,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异样的穿透力。
瞬间,所有的嘈杂。
喘息、咒骂、脚步声、爬犁的摩擦声,都消失了。
黑暗死寂下来,只有风声依旧呜咽,还有每个人胸膛里那颗因为疲惫和紧张而疯狂擂鼓的心脏,咚咚作响,震得耳膜发麻。
黑暗中,苏清风努力竖起耳朵。
风声、枝叶的沙沙声、远处不知名夜鸟的咕噜声。
然后,极其微弱地,一丝几乎被风声完全揉碎,虚无缥缈的声响,从山下极其遥远,像是隔着几重山的黑暗深处,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汪……汪汪……汪……”
那声音细若游丝,若有若无,但在苏清风和所有凝神倾听的猎人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是……是屯子的狗叫吗?”
林立杰最先按捺不住,声音因为激动和渴望而带着明显的颤抖,他努力踮起脚,尽管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张志强也猛地抬起头,布满沟壑的脸上,泥污和汗水早已混在一起。
他同样凝神倾听了片刻,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睛,似乎穿透了重重夜幕。
终于,一丝如释重负、极其艰难的笑意,如同冻土中挣扎出的第一抹春芽,缓缓在他脸上绽开。
那笑意牵扯着疲惫的肌肉,显得格外勉强,却也格外珍贵。
“是……没错……”
张志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清了清喉咙,用尽力气对着身后的黑暗喊道,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
“是咱们屯子的方向,狗在叫唤呢。兄弟们,都听见没?快到了,加把劲儿。顶住这一口气,就快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