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上树梢,马车碾过公社大院外冻硬的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林大生勒住缰绳,马儿喷着白气,前蹄在冰面上刨了两下。
“捆结实点,这畜生最近爱尥蹶子。”林大生拍了拍马脖子,麻绳在树干上绕了两圈,打了个死结。
苏清风跳下车,踩碎了一层薄冰,寒气顺着裤腿往上钻。
他紧了紧棉袄衣领,抬头望向公社,窗户上结着厚厚的霜花,里头人影晃动。
刚推门进去,一股热烘烘的煤烟味混着旱烟味扑面而来。
办公室里,孙有良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火炉旁,手里捧着一本账册,钢笔帽在嘴里咬得“咯吱”响。
见他们进来,他眼皮子一抬,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哟,稀客啊。”孙有良慢悠悠地合上账本,钢笔往桌上一丢,“这不是咱们屯的神枪手吗?咋的,今儿个来公社显摆枪法?”
苏清风没搭理他的阴阳怪气,径直走到桌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啪”地拍在桌上。
布包散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钞票和硬币。
“还债。”苏清风声音平静,“七十块四毛五分,一分不少。”
孙有良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盯着那摞钱,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像是在盘算什么。
半晌,他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着刺:“嗬,挺快啊?前阵子不还说家里揭不开锅吗?咋,打猎赚大钱了?”
“孙有良。”苏清风盯着他,眼神冷得像冰,“钱我还了,账也该清了。你要是还想找茬,咱们可以出去,当着全公社的人说道说道。”
孙有良脸色一沉,手指捏紧了账本边角。
他咬了咬牙,强撑着冷笑:“行啊,苏清风,有本事。”
他一把抓过钱,手指飞快地数着,嘴里还不忘刻薄两句,“别是偷摸干了啥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放你娘的屁!”林大生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里的水溅出来,“孙有良,你少在这儿满嘴喷粪!清风这钱来得干干净净,打猎挣的!谁不知道他前阵子打了头野猪和三只灰狼?你当时没看到吗?”
孙有良被噎得脸色铁青,手里的钢笔“啪”地掉在地上,墨水溅在裤腿上,洇出一片黑渍。
他弯腰去捡,嘴里还不忘嘟囔:“哼,野猪?谁知道是不是偷的……”
苏清风喊道:“你偷一只给我看看。”
“哼!”
孙有良顿时蔫了,讪讪地闭上嘴,低头在账本上匆匆记了几笔,然后撕下一张收据,往苏清风面前一推:“拿好了,别回头又说我没给你凭证。”
苏清风接过收据,仔细折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
他看了孙有良一眼,嘴角微扬:“孙会计,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再想找茬,我奉陪到底。”
孙有良腮帮子上的肉抽了抽,却没敢再吭声。
这些天,自己确实没套早好。
硬刚是没用了,那硬的来不了,那就用阴的!
走出公社大门时,林大生长舒一口气,搓了搓冻僵的手:“痛快!这瘪犊子,早该治治他了!”
苏清风没说话,只是抬头望了望天。
日头已经偏西,雪地上映着淡淡的金光。
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收据,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谢谢,叔。”
“跟我客气啥,我先去开会,你在毛花岭公社这边逛逛,开完会我找你。”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