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他电脑屏幕:“你现在列这么多主题,有没有一个最想说的?”
他想了想:“我想说普通人。”
“那就从这儿开始。”她说,“别的都是枝叶,这个是根。你所有看的书、读的新闻,都可以往这上面靠。”
他点点头,突然有了方向。当晚就调整了文档结构,建了三个文件夹:个体困境、社会结构、媒介责任。把之前零散的摘录重新归类,每条后面补上自己的理解。
比如在“个体困境”里放进了外卖员、夜班护士、留守儿童的故事;“社会结构”收录了几次舆论反转事件的分析。
他还开始练表达。每天晚饭后站到客厅镜子前,挑一个问题自问自答。刚开始磕巴得厉害,说着说着就跑题。后来慢慢找到节奏,学会先讲例子,再引出看法,最后留个开放结尾。
有一次说到农民工子女入学难的问题,他讲着讲着声音低下去:“其实他们要的从来不是特殊照顾,只是公平两个字而已。”说完自己怔了一下,没想到能说出这样的话。
何晴听完一次演练,点头说:“比之前自然多了。”
“可我还是怕。”他苦笑,“万一现场被人问住呢?比如‘那你做了什么’?我能答啥?我又没捐款,也没发起公益。”
“你可以答,我在学着看见。”她说,“比起立刻解决问题,先让人注意到问题,也是一种行动。”
他没说话,但那晚回去后,在文档末尾加了一句:**表达本身,也是一种参与。**
几天下来,书陆续到了。他拆开包装,一本本摆桌上。《看见》翻开第一页,柴静写的序言里有一句:“别人觉得这是愤世嫉俗,我觉得这是不甘心。”他拿笔在旁边画了道线。
每读完一章,他就往文档里补充新想法。有时候一句话能让他想半天。比如书中提到“一个国家的强大,不在于 Gdp 多高,而在于它如何对待最弱小的人”,他反复念了几遍,然后写下批注:**我现在站在台上,不是为了炫耀爬上来,而是想拉一把还没上来的人。**
他甚至开始留意街头巷尾的真实片段。路过工地时会多看几眼工人们怎么吃饭;坐地铁注意听陌生人聊天的内容;连小区门口修车的老伯抱怨物价涨了,他都默默记在心里。
有一天夜里十一点,他还在查资料。屏幕上是一篇关于小镇青年返乡创业的报道。主人公原本在大城市做程序员,后来回老家种水果,带着村民搞电商。文末他说:“我不是成功了,我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挣扎。”
陈宇默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他打开录音键,轻声说:“我们常以为光属于舞台,但其实,最深的共鸣,来自那些从未被照亮的地方。”
录完音,他没有关机,而是又打开一个标签页,输入“近年来值得关注的普通人故事”。
手指悬在键盘上,刚要敲字。
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