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浓。他刚才通过系统检测到，后山入口处有微弱的能量波动，不止一个人——摊主故意在小巷摆摊，用恶意料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其实是为了掩护后山的同伙，测试远月的防御反应速度。
“他们在试探我们的防御漏洞。”李浩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选在桔梗巷，一是因为这里监控盲区多，不容易被发现；二是因为离后山近，方便撤退，也方便同伙行动。刚才那个摊主，只是个诱饵。”
他看向绘里奈，眼神变得坚定：“看来，你的神之舌，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接下来，我们要重点排查研究楼和资料库附近的料理摊，尤其是那些突然出现、没有登记的摊位——黑暗料理界的人，很可能会用‘料理’做掩护，把干扰精神的成分混入正常食物，趁机潜入核心区域。”
绘里奈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她的神之舌能分辨出最细微的味道差异，哪怕是黑暗料理界隐藏在正常食材里的“恶意成分”，她也能尝出来。只是一想到那些可能被污染的食物，她就忍不住担心——祭典上还有那么多游客和学生，要是有人不小心吃到了这种料理，后果不堪设想。
幸平也站起身，语气坚定：“我和小惠也帮忙！我们熟悉祭典的摊位分布，能更快地排查那些可疑的摊位。而且我的料理能中和一部分精神干扰，要是有人不小心吃到了恶意料理，或许能帮上忙。”
田所惠也用力点头：“对！我也能帮忙！我可以用味噌汤的温和味道，缓解大家的不适。”
小巷里的风更凉了，地上的汤汁还在冒着微弱的白烟，那股诡异的气味渐渐散去，却像一道阴影，笼罩在几人心头。李浩抬头看向后山的方向，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无数双眼睛，正暗中窥视着远月学园的核心区域。
一场针对远月的阴谋，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们，必须在这场阴谋彻底爆发前，找到黑暗料理界的踪迹，守护好远月的料理精神和所有人的安全。
喧嚣下的冷刺
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慢悠悠地铺满远月度假村的天空。第一盏灯笼被点亮时，橘色的光透过和纸，在石板路上洇开一圈温柔的晕，紧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直到数千盏灯笼连成流光溢彩的河，把整条街照得像浮在水面的幻境。穿浴衣的情侣手牵着手走过，木屐踩在被人流磨得发亮的石板上，声混着孩童手里风车转动的响，卖的摊贩摇着黄铜铃铛从街角拐出来，甜腻的焦糖香漫过三个穿水蓝色振袖的少女发间——她们正举着镶水钻的手机，对着挂满朱红彩绳的八重樱笑得灿烂，发梢的蝴蝶结随着歪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李浩端着只冰裂纹青瓷试吃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碟沿冰凉的弧度。碟子里躺着半块鲷鱼烧，烤得微焦的外皮还带着余温，红豆馅本该像融化的晚霞般在晚风里漫开甜香，此刻却被一股更霸道的气息压得只剩若有似无的影子。他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虚空，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悬浮在视野右侧，淡红色的波纹正像初春解冻的河面般微微起伏，【黑暗波动：微弱，坐标37.2N，139.5E，移动速率0.3\/s】的字样随着波动轻轻闪烁。
这已经是半小时内第三次捕捉到异常了。
第一次是在十字路口的章鱼小丸子摊前。摊主是个矮壮的男人，穿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用铁签翻动丸子的动作格外利落，手腕翻转间带起一串油星，落在铁板上作响。酱汁淋下去时，空气里突然飘来股极淡的铁锈味——寻常食客只会咂咂嘴说这调味够劲，李浩的舌尖却在触到那味道的瞬间绷紧了神经。系统的提示音像细针般扎进脑海：【精神干扰：0.8%，来源：不明香料提取物】。他不动声色地多打量了摊主两眼，那人脖颈上搭着的白毛巾总往下滑，每次抬手去扶，卷起的袖口都会露出半截小臂，皮肤苍白得像常年不见光的藕，与他守着炭火摊位的身份格格不入。更让人心疑的是，他围裙口袋里露出的半截东西，形状像极了微型通讯器的天线。
第二次异常出现在清酒试饮区。一个穿藏青色缩缅和服的老者正给游客倒酒，腰间系的同色腰带打了个标准的太鼓结，花白的头发在灯笼光下泛着银光。他手里的陶壶看着有些年头了，壶身上的山水纹被摩挲得发亮，酒液从壶嘴淌出来时泛着琥珀色的光，凑近能闻到新酒特有的米香，只是那香气里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艾味，像绿蛇般缠在鼻尖。系统的预警声比之前更清晰些，【黑暗波动强度：0.9%，含微量莨菪类精神抑制成分】。李浩假装品酒，指尖悄悄沾了点酒液在指间搓开，那苦味竟像生了根的藤蔓，半天散不去，反倒顺着指缝往皮肤里钻，让指节微微发麻。他注意到老者给游客倒酒时，总用左手托着壶底，而左手虎口处有块浅褐色的茧子——那是常年握枪或刀柄才会留下的痕迹。
这会儿，李浩停在了街角的关东煮摊前。
摊车是老式的黄铜锅，被岁月磨得发亮的锅沿卷着圈细边，底下的炭火正旺，咕嘟咕嘟的汤汁里浮着海带结、鱼丸和萝卜，白雾像轻纱般缭绕着，把摊主的脸遮得朦朦胧胧。那是个中年男人，戴顶宽檐的草编斗笠，帽檐压得很低，几乎要碰到鼻梁，只能看见他削瘦的下巴和抿紧的嘴唇，唇线像用墨笔描过似的，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他递过来一双竹筷时，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尝尝？今天的萝卜炖了三个时辰，用鲣鱼花和昆布吊的汤。
李浩夹起块萝卜。外皮炖得半透，能看见内里象牙色的肌理，咬下去的瞬间却没尝到预想中汤汁的醇厚，反而先涌上一股突兀的腥甜——像是把整罐冰糖敲碎了，混着生鱼汁强行灌进了萝卜的孔隙里，霸道得让人舌尖发麻。那甜味在嘴里炸开时，本该清爽的萝卜肉竟变得黏腻，像含了口化不开的糖浆，顺着喉咙滑下去时，又突然生出种被细麻绳轻轻勒住的紧绷感，让人莫名地想屏住呼吸。
李浩放下竹筷，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一下，试图压下喉咙里那点发紧的感觉。舌尖还残留着那股诡异的甜，甜得发苦，像咬到了裹着糖衣的黄连。
系统面板上的红光突然亮了几分，原本微弱的波纹猛地跳了一下，【精神压制效应：1.2%，成分类似深夜料理人特有的强制味觉手法，通过异常味觉冲击干扰神经中枢，长期摄入可能导致短期记忆模糊】的提示弹了出来，字体比之前更醒目。
味道有点特别。李浩抬头，视线穿过蒸腾的热气，落在斗笠下的阴影里，老板这调味，是加了什么秘方？我倒是没尝出鲣鱼的鲜味。
男人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嘴角扯出个模糊的笑，没接话，只是转身去翻动锅里的鱼丸。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宽大的藏青色和服袖口往下滑了一截，露出手腕内侧——那里有块深色的印记，不是胎记该有的自然过渡，倒像是用墨汁泼上去的纹身，形状扭曲，在水汽里若隐若现，隐约能看出是个圆环套着镰刀的轮廓。
是冥王星的标记。李浩的指尖在碟沿上轻轻敲了敲，指腹触到冰裂纹的凹陷处，心里已然有了数。资料里说过，冥王星成员的标记会随着情绪波动微微变色，刚才那瞬间，那印记似乎深了些。
人群像涨潮的海水般涌过，有人扛着充气鲤鱼旗撞了李浩一下，他顺势后退半步，目光飞快扫过摊车底部。车轴连接处有块不起眼的金属片，比指甲盖稍大，在灯笼光下泛着冷光——那不是金属该有的反光，而是微型摄像头的镜头在转动时才会有的亮斑。
原来不止是用料理试探，还在录像。李浩不动声色地记下摊车的位置，旁边是棵老樟树，树干上挂着禁止吸烟的木牌。他把剩下的半块鲷鱼烧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汇入人流时，眼角的余光瞥见男人正用袖口擦锅沿，那动作慢得有些刻意，像是在等他走远。
不远处的主舞台边，绘里奈正被一群厨师围着。她今天穿了条米白色的连衣裙，领口别着枚圆润的珍珠胸针，在攒动的人头里像株挺拔的白玉兰，自带一股清冷的气场。几个年轻厨师捧着自己的作品请她品评，有穿白色制服的法国料理学徒，也有系着红围裙的日式料理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既紧张又期待的神情。绘里奈微微俯身，象牙白的指尖捏着银叉，动作优雅得像在演奏某种乐器，只是眼神偶尔会飘向人群深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飘忽。
绘里奈大人，您觉得这道海胆寿司如何？一个金发厨师紧张地问，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托盘里的寿司醋饭冒着丝丝凉气。
绘里奈叉起一小块送进嘴里。海胆的鲜甜在舌尖化开，像刚融化的雪水淌过味蕾，带着北海道深海特有的清冽，醋饭的酸和酱油的咸恰到好处地托着那股鲜，本该是层次分明的美味。但就在那甜味最浓的时候，她忽然蹙了蹙眉——像是在盛夏喧闹的蝉鸣里突然听见了一声不合时宜的鸦叫，又像是在暖烘烘的阳光里赤脚踩到了一块藏在草里的冰，那股寒意顺着脚底直窜天灵盖。
那感觉很微妙，不是味觉上的好坏，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违和感。仿佛这热闹的祭典、欢笑的人群、甚至手里这盘鲜美的寿司，都只是层薄薄的糖衣，底下藏着什么冰冷的东西，正顺着看不见的缝隙，一点点往外渗。她的神之舌能分辨出三十种不同的昆布鲜味，此刻却捕捉到了一种无法归类的——那味道没有具体的形态，却带着股窥视般的恶意，像躲在门后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绘里奈抬起头，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穿过举着的孩童、亲吻的情侣、吆喝的摊贩，精准地望向李浩所在的方向。刚才那瞬间，她的神之舌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像是有根冰刺正悬在半空，瞄准了某个她还说不清的地方，那刺痛顺着舌尖往太阳穴蔓延，让她忍不住想按住眉心。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挂在樱树上的灯笼轻轻摇晃，光影在地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无数双眨动的眼睛。有片樱花花瓣被风吹着，打着旋儿落在绘里奈的发间，她却没像往常那样抬手拂去，只是定定地望着前方。
李浩恰好也往这边看过来。他刚穿过卖面具的摊位，脸上还沾着点面具上掉落的金粉，两人的视线在喧闹的人潮中精准对上。他没说话，只是微微蹙了下眉，朝她那边偏了偏头，眼神里的凝重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绘里奈的心轻轻沉了一下。她太熟悉李浩这种眼神了，在秋季选拔的赛场见过，在处理远月内部纷争时也见过——那是发现了危险，却暂时不能声张的信号。她知道，李浩那眼神的意思是——不对劲，这里确实有问题，而且问题可能比他们想的更糟。
远处传来祭典的太鼓声，咚咚咚的，像巨人的心跳，敲得人心里发紧。黄铜锅里的关东煮还在作响，戴斗笠的男人已经开始收拾摊位，他动作很慢，把海带结一个个装进黑色塑料袋，又仔细地盖好锅盖，仿佛只是结束一天生意的普通摊主。直到最后一盏灯笼的光也照不到他时，他才推着摊车，混在散去的人群里，慢慢消失在灯笼照不到的阴影里。经过那棵老樟树时，他手腕上的印记在暮色中闪了一下，像只闭上的眼睛。
李浩站在十字路口，看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指尖的系统面板上，红色的波纹仍在跳动，只是坐标已经变成了【37.1N，139.6E】，离绘里奈的位置更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