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火焚连营
秦渊一行押运着劫掠来的粮草，在风雪弥漫的归途上艰难前行。左臂伤口的麻痒感如同附骨之疽，即便他不断以《沧海无量诀》内力压制、逼毒，那玄阴教特有的阴寒毒性依旧顽固地侵蚀着，让他半边身子时常感到阵阵寒意与僵硬，脸色也透着一股不正常的青白。然而，比身体上的痛苦更灼烧他内心的，是对济南城现状的担忧。登州方向隐约传来的追兵号角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催促着他们必须尽快将这批救命的粮食送回那座濒死的孤城。
与此同时，济南城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多铎在接连遭受南城惨败、登州粮道被断（虽尚未得知详情，但玄阴教联络中断已让他感到不妙）的打击后，这位年轻气盛的豫亲王彻底暴怒。他不再寄望于阴谋诡计和内部分化，决定以绝对的力量，用最酷烈的手段，将这座屡屡让他折戟沉沙的城市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清军大营如同苏醒的巨兽，战鼓擂动，号角连营。不同于以往的攻击，这一次，多铎调集了军中所有的攻城利器——数十门从明军手中缴获、并经过随军工匠改进的重型红衣大炮被推至阵前，黝黑的炮口如同死神的眼睛，冷冷地瞄准了济南残破的城墙。同时，还有数十架高达数丈、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吕公车，以及数不清的楯车、云梯。更有一支约两千人的骑兵，人马皆披重甲，乃是清军最精锐的巴牙喇护军营，如同铁塔般肃立在阵后，只待城墙破裂，便发动雷霆一击。
额尔德木图等萨满法师也在阵前起舞念咒，这一次，他们召唤的不是毒烟，而是一种能微弱影响天气、加剧风寒的诡异术法，配合着自然界的风雪，让守城的军民更是雪上加霜。
苏墨站在济南城头，望着城外那铺天盖地、杀气冲霄的清军阵势，一向从容的脸上也布满了凝重。他青衫之外罩上了一件轻甲，手中紧握着一柄精钢长剑，不再是那象征风雅的玉骨折扇。身边的李过、刘体纯、冲虚道长等人，亦是面色沉肃，如临大敌。城中所有能行动的力量，包括那些参与“工赈营”的青壮百姓，都被动员起来，分发兵器（哪怕是削尖的竹竿、菜刀），准备进行最后的巷战。
“苏公子，鞑子这是要拼命了。”李过声音沙哑，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粮草……还能支撑几日？”苏墨问道，目光依旧盯着城外。
旁边一名书吏颤声答道：“即便加上前几日搜集的野菜草根，按最低配给……最多，最多三日。”
三日。苏墨心中默念，秦渊，你能在三日内赶回来吗？还是……
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缓缓拔出了长剑，剑锋在阴沉的天空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传令下去，告诉所有将士、所有百姓，今日，已无退路！身后即是家园，父母妻儿皆在城中！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
他的声音通过内力传遍城头，带着一种决绝的悲壮，点燃了守军眼中最后的热血。
“死战！死战！”残存的守军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声音压过了城外的战鼓。
战斗，在清军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拉开了序幕。
“轰！轰！轰！”
重炮轰鸣，地动山摇！灼热的铁球带着毁灭的气息，狠狠砸在早已不堪重负的城墙上！砖石飞溅，烟尘弥漫，一段段城墙在猛烈的炮击下坍塌，露出巨大的缺口。守军躲避在垛口后，被震得东倒西歪，耳鼻溢血。
炮火稍歇，如同潮水般的清军步卒，在楯车的掩护下，扛着云梯，推着吕公车，向着城墙缺口和尚且完好的地段发起了疯狂的冲锋！箭矢如同飞蝗般从清军阵中升起，覆盖城头。
“放箭！滚木礌石！”苏墨厉声下令。
守军冒着箭雨，将一切能用的东西砸向攀城的清军。沸腾的金汁（粪便熬煮）倾泻而下，沾染者皮开肉绽，发出凄厉的惨嚎。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每一个城墙缺口都变成了血肉磨坊，双方士卒在那里用最原始的方式搏杀，刀剑砍卷了刃，就用拳头、用牙齿！
李过、刘体纯如同两尊杀神，率领闯军旧部死死堵住最大的几个缺口，刀光闪过，必有几名清兵毙命。冲虚道长带领江湖义士，凭借高来高去的轻功和精妙武艺，专门狙杀清军中的军官和试图突破的武林好手。
江辰的身影如同鬼魅，他不再局限于守护医馆，而是游走在最危险的城头地段。他的剑更快，更冷，更致命。那些试图凭借个人勇武登城的清军巴图鲁，往往尚未看清他的身影，便已喉间一凉，栽下城去。他的存在，极大地缓解了局部压力。
简心所在的医馆，此刻已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伤兵源源不断地被送来，断肢残骸随处可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但双手依旧稳定地为伤者缝合、止血、固定。青帝玄冥的血脉之力早已透支，她完全是在凭借意志和纯粹的医术支撑。当她看到那些被炮火震伤内脏、或是被重兵器砸得骨断筋折的熟悉面孔时，泪水混合着汗水与血水，无声地滑落。
玉罗刹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混乱的战场上，她没有参与正面的防守，而是如同一条美丽的毒蛇，游弋在清军攻势的侧翼。她的红裳在硝烟中格外醒目，纤手挥洒间，大片淬毒的暗器没入清军阵中，或是某种惑人心神的异香悄然弥漫，总能造成小范围的混乱，为守军争取宝贵的喘息之机。她的目的依旧不明，但此刻，她的敌人显然是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