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亲王自请为太后守陵三年的旨意,恰似一块寒玉投进了京城这潭深水里,激起的涟漪,倒比满朝文武预想的淡了许多。
那些原就揣着看热闹心思的官员,此刻都如坠雾里雾中。
这算哪般道理?
雷声大,雨点小?
一个身世敏感的亲王,竟就这般轻飘飘地被发去看坟茔了?
况且还是他自家求来的恩典?
这般操作,着实令人费解。
可无论懂与不懂,皇上既已准了,此事便成了定局。
肃亲王府的大门再次紧闭,王妃蒋氏带着几个孩子,深居简出,再无半点声息。
一场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危机,就这么被喻予安用这样的方式,消弭于无形。
待太后发丧已毕,肃亲王启程前往皇陵,笼罩在京城上空那股压抑了近一月的阴霾,总算缓缓散去。
依着“以日易月”的规制,二十七日国丧期满。
除服的那一日,整个京城仿佛都活了过来。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商铺也重新开了张,虽然还不能有丝竹之乐,但那久违的烟火气,足以让憋闷了许久的百姓们长舒一口气。
谢家亦是如此。
因太后骤然离世,非但端午节没能好生过,连二房嫡女谢雨瑶五月十八的及笄礼,也只得悄无声息地延后了。
那原是女子一生中头等要紧的日子,二夫人钱氏为此气得私下掉了好几回泪,却也敢怒不敢言。
国丧一过,府里的气氛总算松快了些。
众人齐聚松鹤堂,给老祖宗永安大长公主请安。
连着在宫里守了多日的灵,又经历了这一连串的风波,大长公主的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精神头比往日差了不少。
众人看着,都是忧心忡忡。
三夫人周氏见状,赶忙让府医过来,给老祖宗仔细瞧瞧。
“都是自家人,不必这般大惊小怪。”大长公主摆了摆手,但也没驳回这份孝心。
她环视了一圈堂下的子孙,目光在每个人脸上都停留了片刻。
“这段日子,你们也都跟着辛苦了。既然府医来了,就都让他瞧瞧,也都安安心。”
老祖宗发了话,众人自然没有不从的。
府医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者,得了令,便从大长公主开始,挨个儿地请脉。
气氛祥和,大家也都当是例行请安,并未多想。
府医诊脉的速度很快,大多是嘱咐几句注意休息,莫要思虑过重之类的话。
轮到沈灵珂时,她依言伸出手腕,搭在脉枕上。
府医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原本平静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讶异。
他闭上眼睛,凝神细听,眉毛不自觉地挑了一下。
时间,似乎比给其他人诊脉的时候,要长上不少。
谢怀瑾站在一旁,看着府医变幻的神色,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可是……夫人的身子有什么不妥?”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只见那府医缓缓睁开眼睛,脸上不但没有担忧,反而漾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连胡子都跟着翘了起来。
“咦?夫人这脉有些奇巧!”
他捋着胡须,笑呵呵地说道,声音里满是惊喜。
“脉象滑润充盈,却隐隐见双弦并走,往来如流泉相汇,不似单胎之脉那般单一——竟是‘双胎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