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于是,各家各户那些黑黢黢、散发着微妙气味的夜壶也被贡献了出来……
苏俊朗看着眼前这一排排形状各异、尤其是那几个格外醒目的夜壶“炸弹”,嘴角抽搐,胃里一阵翻腾,但形势逼人,只能咬牙:
“洗…尽量洗干净!”
流水线作业:
提纯硝土的土灶再起烟火,专人负责翻炒,刺鼻气味混合茅厕余韵,令人终生难忘。
另一组人负责研磨硫磺与木炭,石臼哐哐作响,粉末飞扬,弄得人人灰头土脸。
苏俊朗成了最紧张的一环,亲自挽袖上阵,严格按照“一硫二硝三木炭”的口诀(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心惊胆战地进行配比混合。
每一次搅拌都感觉在鬼门关前跳舞。
混合好的黑火药被迅速分装进各种罐子、夜壶,插上浸了猪油(临时找来的)的破布引线。
3.陷阱铺设:
胆大心细的村民在苏俊朗划定的“死亡走廊”上,快速挖出浅坑,将那些沉甸甸的“土地雷”——包括那几个刷洗过仍有些意味的夜壶——小心翼翼放入,覆盖浮土,撒上落叶枯枝完美伪装。
引线则被归拢,悄悄牵至旁边干涸的沟渠和树后隐蔽处。
4.伏兵就位:
苏俊朗挑选了以戴罪立功心态的二狗子为首的十余名胆大青壮,埋伏在陷阱区两侧的树林与沟壑中。
“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厮杀!”
“待地雷一响,立刻给老子玩命地呐喊!有多大嗓门用多大嗓门!然后朝他们扔石头,制造混乱!”
“不许冲上去近战!吓跑他们就是大功一件!明白吗?”
苏俊朗自己,则爬上了村口最大的一个干草垛。
这里视野开阔,既能眺望村外小径,又能总览伏击区与村后“疑兵”的动静。
他手里紧紧攥着几支火折子,掌心湿滑全是冷汗。
点燃引线的重任,他决定自己来——
他信不过别人,更怕时机差错,满盘皆输。
夕阳终于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天边只余一抹暗紫。
村子里,炊烟依旧浓密,锣鼓喧天,假象营造得热火朝天。
而村口伏击区,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晚风穿过林梢的呜咽。
一切准备就绪。
一张无形的网已然撒下,静待猎物闯入。
苏俊朗蹲在草垛上,眼睛死死盯着那条湮没在暮色中的小路,心脏跳得如同重锤擂鼓。
晚风吹过他凉飕飕的地中海,带来一丝寒意。
身旁传来窸窣声响。
他猛地回头,见李秀宁不知何时也攀了上来。
她俏脸微白,眸中忧色重重,默默递过一块浸了凉水的粗布帕子:
“苏先生…擦擦吧…”
苏俊朗接过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冰凉触感稍驱紧张。
他看向少女,在她清澈的眼底,看到了深切的担忧,也看到了一抹沉静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放心,”
他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
“今晚,请他们吃‘壶儿响’。”
夜色彻底笼罩大地。
小路尽头,黑暗深邃,万籁俱寂。
而这寂静,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心弦紧绷,仿佛能听到命运齿轮缓缓转动的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