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下车的一批是公安干警,他们迅速拉起警戒线,疏散无关人员,控制现场。紧接着,两辆挂着文物局牌子的吉普车也到了,车上下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穿着朴素中山装、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他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提着各种仪器设备。
中年男子目光锐利,一下车就先扫视了整个工地环境,最后视线落在那巨大的深坑和露出棺椁的一角上,眉头立刻紧紧锁起。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慌,而是快步走到坑边,不顾劝阻,探身向下望去。
当他看到坑底那巨大的青色石椁、椁盖上被破开的缺口、以及弥漫不散的黑气时,脸色变得极其凝重。他的目光又扫过严阵以待的陈玄墨和胖子,以及他们身边那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工具(墨线、符箓残留痕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郑队长,您可算来了!”工地领导像见了救星一样扑过去,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刚才发生的“僵尸袭击”事件。
这位被称为郑队长的中年学者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指挥同来的考古队员:“小张,小李,先进行初步环境测量和影像记录。注意安全,不要靠近椁室缺口。”
然后,他转向负责现场指挥的公安负责人,低声交流了几句。公安负责人点了点头,示意干警们扩大警戒范围,同时开始对工地人员进行初步问询。
郑队长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坑底的陈玄墨和胖子,语气平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解具体情况。”
陈玄墨和胖子对视一眼。胖子有点心虚,小声嘀咕:“墨哥,咋整?咱这算不算破坏现场?会不会被抓起来?”
陈玄墨心中念头飞转。这位郑队长看起来是专业人士,而且似乎对超自然现象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有所了解。此刻硬闯或者隐瞒绝非上策,不如先配合,见机行事。他低声道:“上去,照实说,但关于罗盘和法术细节,点到即止。”
两人顺着之前工人使用的钢筋爬梯,有些狼狈地爬了上来。一到地面,立刻有几名公安人员上前,但态度还算客气,主要是确认他们的身份和为何深夜出现在工地。
胖子刚站定,还没等正式问询,就抢着对郑队长比划起来,脸上带着后怕和夸张的表情:“领导!您可不知道!点就把那哥们儿(指被救的工人)拖进去当点心了!多亏我墨哥……哎哟!”
他话没说完,就被陈玄墨不轻不重地在后腰上捅了一下,示意他别太过火。
陈玄墨接过话头,语气相对平静:“我们是偶然路过,听到呼救才进来的。常尸体。”他措辞谨慎,没有直接说“僵尸”。
郑队长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着陈玄墨,目光尤其在他手中那面古朴的青铜罗盘上停留了片刻。罗盘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隐隐散发出的特殊气息,逃不过有心人的感知。
“偶然路过?”郑队长不置可否地重复了一句,嘴角似乎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这象岗工地位置偏僻,夜间封锁,二位这路过得可真是时候。”
陈玄墨心中一凛,知道对方不好糊弄。
郑队长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根据初步判断,这发生的……意外,我们都看到了。这位小同志,”他看向陈玄墨,“你似乎对处理这类‘异常’情况,有些特别的办法?”
他说话间,下意识地用右手摸了摸左手腕。陈玄墨眼尖,看到他那宽大的中山装袖口下,露出一串深褐色的木质手串。手串的珠子不大,但每颗上面都雕刻着极其细微复杂的符文,乍一看并不起眼,却隐隐散发出一股令人心神安宁的平和气息,与现场弥漫的尸煞之气形成鲜明对比。这绝非凡品!
这是个重要信号!陈玄墨立刻意识到,这位郑队长绝非普通的考古学者,他很可能属于某个知晓甚至专门处理这类灵异事件的特殊部门或圈子。
“家里传下来的一些土法子,应急而已。”陈玄墨含糊地回应,既没完全承认,也没否认。
郑队长点了点头,没有追问细节,似乎心照不宣。他沉吟片刻,对旁边的公安负责人说:“王局,现场情况特殊,常规处理可能不够。这二位是重要的目击者,而且……可能对后续的‘保护性发掘’工作有帮助。我想请他们暂时留下协助,你看?”
被称作王局的公安负责人看起来也对眼前超自然的一幕心有余悸,闻言立刻点头:“郑队长你是专家,你说了算!需要怎么配合,我们全力支持。”
郑队长这才转向陈玄墨和胖子,语气诚恳但带着一丝不容拒绝:“正式认识一下,我叫郑怀古,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特聘研究员,负责一些……比较特殊的考古项目。二位怎么称呼?”
“陈玄墨。”
“王富贵,大家都叫我胖子!”胖子赶紧接口。
“陈同志,王同志,”郑怀古神色严肃起来,“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这座古墓非同小可,但显然已经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盯上,并且动了手脚。刚才那‘东西’只是开始,我担心后续还会有更麻烦的情况出现。正式的考古发掘需要时间准备,但今晚我们必须确保现场安全,防止任何意外,尤其是防止那椁室里的东西再出来伤人,或者被破坏。”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陈玄墨:“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一般人。我想请你们二位暂时留下,协助我们看守现场,直到天亮后支援力量和更专业的设备到来。当然,主要是依靠我们的安保,但万一……再有那种‘特殊情况’,希望陈同志能出手相助。”
他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需要陈玄墨这个“专业人士”来应对可能出现的超自然威胁。
胖子一听,脸有点发苦,偷偷扯陈玄墨的衣角,小声道:“墨哥,还留啊?这地方邪乎得很……”
陈玄墨心中快速权衡。郑怀古的出现,意味着官方层面已经介入,这比他们自己单打独斗要好。而且,对方显然知道内情,合作或许能获得更多关于阮黑团伙以及这座古墓的信息。留下虽有风险,但也是深入了解真相的机会。
“我们可以留下帮忙。”陈玄墨点了点头,“不过,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这座墓的情况,以及你们掌握的……那些‘不怀好意之人’的信息。”
郑怀古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个自然。等初步稳定下来,我们可以详细谈。”他抬腕看了看表,那串符文木手串再次露出一角,“时间紧迫,我们先布置一下。”
他立刻开始指挥手下考古队员和公安干警,以大坑为中心,设置多重警戒线,架设强光照明灯,将坑底照得如同白昼,同时调配更多人手持械守卫在关键位置。他还让人取来一些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麻绳,在坑边围了一圈,似乎是某种简易的警戒法阵。
陈玄墨注意到,郑怀古的指挥井井有条,应对这种夹杂着灵异的事件显得经验丰富,他的团队成员也似乎习以为常,执行力很强。这更印证了陈玄墨的猜测。
布置间隙,郑怀古走到陈玄墨身边,压低声音说:“陈同志,不瞒你说,我们盯上这个象岗项目有一段时间了。之前就监测到这边地气异常,怀疑有重要墓葬,也收到风声有境外不法分子在打主意。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手段这么……歹毒。那绿毛尸煞,是南洋邪术炼制的‘守冢邪尸’,用来污染墓主尸身、窃取地脉灵气的。”
陈玄墨心头一震,果然如此!“郑队长,您知道阮黑这个人吗?”
郑怀古目光一凝:“阮黑?南洋有名的降头师,心狠手辣,我们档案里有他。你和他交过手?”
“不止一次。”陈玄墨沉声道,“包括今晚这事,很可能也是他的手笔。他们似乎在策划一个很大的阴谋。”
郑怀古脸色更加严肃:“看来我们掌握的情报只是冰山一角。陈同志,天亮之后,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聊一聊。现在,先集中精力,确保今晚平安度过。”
就在这时,坑底那石椁内,突然又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咚!”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强光照射下,可以看到那椁室的缝隙里,黑气再次剧烈翻涌起来。
郑怀古脸色微变,立刻对陈玄墨道:“陈同志,看来它还不安分!麻烦你和我一起靠近观察,如有异动,随时准备应对。其他人,后退警戒!”
陈玄墨握紧罗盘,点了点头。胖子虽然害怕,也硬着头皮跟在他们身后,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已经有些变形的折叠军工铲。
三人小心翼翼地再次靠近坑边,目光紧紧锁定那幽深的椁室缝隙。夜色深沉,工地的探照灯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未知的气息,仿佛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