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两人再次融入夜色,避开大路,专挑偏僻的小巷穿行,朝着三元里老宅的方向摸去。
夜晚的广州并不安静,但这份喧闹反而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偶尔有行人或车辆经过,他们也尽量低头缩肩,快速通过。
胖子的体力消耗是最大的,背着阮黑走得呼哧带喘,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但他硬是咬着牙没再抱怨,他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陈玄墨同样不轻松,右肩的伤口每一次用力都钻心地疼,额头的冷汗就没干过。他努力调整着呼吸,集中精神感知着周围的动静,确保没有被跟踪。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三元里那片熟悉的、略显破败的街坊终于出现在眼前。
越靠近老宅,陈玄墨越发警惕。他让胖子在巷口等着,自己先悄悄摸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老宅和他离开时一样,门锁锈蚀,窗户破损,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常。看来阮黑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早已废弃的地方。
他松了口气,返回巷口,对胖子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两人用之前就藏好的备用钥匙(藏在门楣缝隙里)打开老宅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旧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
“咳……咳……这味儿……”胖子被呛得直咳嗽。
“快进来。”陈玄墨率先侧身挤了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破窗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家具上都盖着厚厚的灰尘,蜘蛛网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万物腐朽的气息。
两人也顾不上许多,小心翼翼地将三个“累赘”放在还算完整的堂屋地上。
胖子一屁股瘫坐在门槛上,感觉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陈玄墨稍微好点,但也是强弩之末。他靠在门板上,喘了几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危机还没解除,只是暂时找到了一个避风港。
他走到阮小姐身边,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呼吸还算平稳,只是昏迷,脖子上有淡淡的淤青,应该是被阮黑击打所致。
他又看了看阮氏哥哥,同样昏迷,但脸色比之前似乎好了一点,手腕上那圈枯藤状的黑色纹身也黯淡了不少。
最后是阮黑。他情况最糟,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脸色灰败,胸口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
陈玄墨皱紧眉头。阮黑还不能死,他脑子里肯定还有更多重要的情报。
他从老宅里间翻找出祖父以前留下的一个旧药箱,里面有些常用的止血粉、纱布之类的东西,虽然年头久了,但密封尚可,应该还能用。
他先简单处理了一下阮黑身上最严重的几处外伤,尤其是胸口被他自己用草人刺伤的地方,撒上药粉,用纱布缠紧,算是暂时吊住他一口命。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感到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疲惫袭来,眼前都有些发黑。
“墨哥,你没事吧?”胖子注意到他脸色苍白,担心地问。
“没事,脱力了。”陈玄墨摆摆手,靠着墙壁慢慢坐下,从包里摸出水壶,狠狠灌了几口凉水,感觉才好受一些。
堂屋里安静下来,只有几人粗细不一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破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胖子缓过劲,开始好奇地打量这间老宅:“墨哥,这就是你爷爷以前住的地方?够旧的啊……不过地方还挺大。”
“嗯。”陈玄墨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布满灰尘的桌椅柜子,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童年记忆。祖父坐在灯下看书,他在一旁玩耍……那些平静的时光,仿佛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谁能想到,这间看似普通的老宅,会和后来那么多诡谲莫测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到昏迷的阮小姐脸上。
现在,她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必须尽快让她醒过来。
陈玄墨挣扎着起身,走到阮小姐身边,取出银针,准备用针灸刺激她的穴位,助她苏醒。
胖子也凑了过来,紧张地看着:“墨哥,她……她不会醒过来又发疯吧?”
“被附身的根源暂时被罗盘清除了,应该不会。”陈玄墨沉声道,手下动作不停,银针精准地刺入阮小姐的人中、内关等穴位。
微微捻动针尾,注入一丝微弱的罡气。
片刻之后,阮小姐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痛苦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是迷茫和涣散的,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逐渐聚焦。当她看到近在咫尺的陈玄墨和胖子时,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充满了惊惧和警惕。
“你……你们……”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明显的虚弱。
陈玄墨收回银针,平静地看着她:“别怕,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是阮黑要杀你,我们把你救出来的。”
阮小姐愣了一下,似乎努力回想着什么,破碎的记忆片段涌入脑海,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身体微微发抖。她看向旁边昏迷的哥哥,又看到不远处奄奄一息的阮黑,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恨意,还有一丝茫然。
“这……这里是哪里?”她声音颤抖地问。
“一个安全的地方。”陈玄墨没有直接回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阮小姐艰难地动了动身体,捂住依旧发痛的脖颈,摇了摇头:“头很痛……身上没力气……”她忽然像是想起了最关键的事情,猛地抓住陈玄墨的胳膊,急切地问,“那颗心……那颗邪心呢?!”
她的手指冰凉,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陈玄墨看着她眼中的惊惶,知道地下室那恐怖的一幕已经深深烙印在她脑海里。
“被暂时封印了。”他言简意赅地回答,没有多说细节。
阮小姐似乎松了口气,但身体的颤抖并未停止。她环顾四周,看着这破败陌生的环境,又看看眼前这两个算不上熟悉、甚至曾经敌对的人,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和脆弱。
胖子在一旁插嘴道:“喂,我说阮小姐,咱们现在可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啊!那老混蛋连自己亲徒弟都下死手,忒不是东西了!你可得知恩图报,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
阮小姐咬着嘴唇,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眼中多了一丝决绝和苦涩。
“你们……想知道什么?”
陈玄墨看着她,知道审问的时刻到了。这个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被至亲背叛的女人,或许是他们揭开“星辰之眼”和“移花接木”真相的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阮黑,还有你们所谓的‘星辰之眼’,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