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名阴兵手中没有武器,而是各自拿着一样东西:一个拿着一卷散发着陈旧霉味的、近乎腐朽的草席;另一个则捧着一个黑漆漆的、看不出材质的坛子。
它们走到一具僵立的骸骨士兵面前。持席的阴兵手臂一挥,那卷破草席如同活物般自动展开,无声无息地将那具骸骨卷裹起来。骸骨眼窝中的幽绿鬼火在草席包裹的瞬间,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彻底消失。骸骨也失去了支撑,软倒在草席中。紧接着,持坛的阴兵上前一步,手中那漆黑的坛子口对准被草席包裹的骸骨,一股无形的吸力涌出,那卷草席连同里面的骸骨,竟被整个吸进了那小小的坛口之中!坛子表面似乎有微光一闪,随即恢复死寂。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冰冷而高效。如同在清理垃圾。
一个、两个、三个……那些刚刚“复活”、散发着辐射和死气的日军骸骨士兵,就这样被草席卷裹,吸入漆黑的坛子,彻底消失。废墟中残留的辐射气息也在惨白灯笼的光芒下迅速消散。
胖子看得浑身发冷,牙齿咯咯作响。陈玄墨也是手心冒汗,这阴兵借道,拾骨归位,清理的正是这地下空间里因辐射和邪异力量而“异动”的尸骸!它们就是幽冥的清洁工!
很快,外围的骸骨士兵都被清理干净。那两名拾骨阴兵,转向了陈玄墨和胖子藏身的三角空间。它们空洞的“目光”,穿透了碎石和棺材的阻隔,落在了两人身上。
冰冷的死意瞬间锁定了他们!
“拾骨…归位…”那毫无感情的意念再次在两人脑海中炸响,这一次带着更强的压迫感,仿佛无形的锁链缠上了他们的脖颈!
“不…不要过来!”胖子吓得魂飞魄散,绝望地尖叫起来,拖着伤腿拼命往后缩,但后面是冰冷的棺材和扭曲的钢架,退无可退!
陈玄墨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陨铁匕首死死攥紧,指节发白。被当成“异动”的尸骨清理掉?绝不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阴兵首领,那个提着惨白灯笼的无面者,突然抬起了另一只没有提灯的手——那只手并非空着,而是握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磨损、沾满泥污的暗沉金属令牌!
令牌正对着陈玄墨!
嗡——!
陈玄墨左胸心脏上方的胎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皮肤上!这灼痛感如此强烈,瞬间压过了左手腕的七星印记剧痛!
与此同时,他怀里的某样东西也猛地变得滚烫!是那块从老李头手臂尸斑里抠出来的、疑似人面菇孢子囊外壳的透明碎片!
胎记的灼热与怀中的滚烫碎片,如同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那阴兵首领握着令牌的手,似乎微微一顿。它那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扭曲阴影的面孔,仿佛“凝视”着陈玄墨胎记的位置。
“引魂…人…”低沉沙哑的意念第三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毫无感情的宣告,而是带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确认?
那两名已经逼近到三角空间边缘、正准备动手的拾骨阴兵,动作猛地停住!如同接到了无声的命令,它们僵硬地转过身,不再理会陈玄墨和胖子,而是走向更远处几具半埋在废墟里的骸骨。
那股冰冷的死意锁链,骤然松开了!
“呃…”胖子劫后余生般瘫软下去,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陈玄墨也是心有余悸,后背一片冰凉。引魂人?这阴兵首领把他当成了引魂人?
还没等他想明白,那阴兵首领握着令牌的手猛地一扬!
嗖!
一道暗沉的影子带着破空声,穿过碎石缝隙,精准地落在陈玄墨脚边,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是一块巴掌大小的腰牌!
腰牌呈长方形,材质像是某种沉重的青铜,边缘磨损严重,沾满泥土和暗红色的锈迹。借着机器核心残余的幽绿光芒和阴兵灯笼的惨白微光,陈玄墨看清了腰牌上的纹路。
一面刻着一个极其复杂、充满玄奥意味的符箓,线条古朴,透着一股镇压邪祟的力量。另一面,则刻着一行清晰的小字:
1997年7月1日 亥时
日期下方,是一个同样锐利、如同刀锋刻画的标记——香港中银大厦的轮廓!
“1997年7月1日…亥时?”陈玄墨瞳孔骤缩!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香港回归的精确时刻!
腰牌入手沉重冰凉,上面那行日期和中银大厦的标记,仿佛带着某种宿命的烙印。
就在腰牌落入陈玄墨手中的瞬间——
轰隆隆!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比刚才机器崩毁时更加剧烈!仿佛整个白虎山的地脉都在咆哮、在移位!
头顶原本被巨石封堵的塌陷洞口,在剧烈的震动中,被硬生生震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暴雨的气息猛地灌了进来!
“墨哥!出口!有出口了!”胖子指着那道缝隙,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
陈玄墨一把抓起那沉重的青铜腰牌塞进怀里,触手一片冰凉,那行日期和中银大厦的标记仿佛烙铁般印在心头。他来不及细想,猛地架起几乎虚脱的胖子:“走!快走!”
两人连滚带爬,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道被震开的缝隙。胖子那条伤腿在剧痛和求生欲的双重刺激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连拖带拽,手脚并用。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缝隙的刹那,陈玄墨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惨白灯笼的光芒下,那无面的阴兵首领依旧静立如雕塑。它手中那块引发胎记灼热的暗沉令牌,似乎微微转向了他们离开的方向。而那些沉默的阴兵队伍,正无声地清理着最后的残骸,仿佛从未注意到他们的逃离。
冰冷的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钢铁地狱的废墟。
噗通!噗通!
陈玄墨和胖子几乎是摔出那道缝隙的,重重砸在冰冷湿透的泥泞山坡上。暴雨依旧倾盆,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冰冷刺骨,却让他们感到一种活着的真实。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胖子瘫在泥水里,像条离水的鱼,大口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
陈玄墨也仰面躺在泥泞中,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胸腔剧烈起伏。他摸向怀里,那块沉重的青铜腰牌还在,冰凉坚硬,上面刻着的日期和标记如同烙印。
1997年7月1日亥时。香港中银大厦。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像一道无法摆脱的宿命枷锁。
“墨…墨哥…你看…”胖子颤抖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手指向不远处。
陈玄墨挣扎着坐起身,顺着胖子指的方向看去。
是胖子祖父王秉魁的那块墓碑!
在持续的暴雨冲刷和刚才那场地动山摇的剧震下,墓碑基座那道巨大的裂缝,竟然又扩大了几分!而在那道狰狞的裂缝边缘,之前生长的人面菇早已被冲得无影无踪。
此刻,在那湿漉漉的、黑黢黢的裂缝深处,一些粘稠的、暗红色的东西,正混合着雨水,缓缓地渗流出来!
那不是泥土的颜色,也不是雨水。
那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带着一股极其浓烈、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缓缓在冰冷的石碑表面蜿蜒流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暗红色的粘液在流淌的过程中,竟然如同有生命般,极其诡异地沿着石碑的纹理,勾勒出一个扭曲、邪异、充满南洋风情的符咒图案!
那符咒的线条扭曲盘旋,如同盘踞的毒蛇,又像是某种诡异生物的触须,在灰暗的雨幕和冰冷的石碑衬托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和不祥!正是南洋降头师特有的血咒标记!
符咒的中心,一个更加扭曲、如同蚯蚓爬行般的细小文字,在暗红粘液中若隐若现,像是一个名字的开头——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