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墨背着林九叔,深弓着腰,尽量为老人遮挡风雨。雨水还是无情地浸透两人衣衫。林九叔身体冰冷,微弱呼吸如同游丝。陈玄墨左手腕的七星印记在雨水冲刷下,灼痛感像无数冰冷针刺,牵扯整条手臂。
胖子跟在后面,更加狼狈。他拄着乌木棍,伤腿在冰冷泥水里跋涉,每一次挪动都疼得浑身哆嗦,牙齿打颤。雨水浇透全身,冻得他嘴唇发紫。好几次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全靠死死抱住棍子才撑住。
“墨…墨哥…慢…慢点…”胖子声音在风雨中断续,带着哭腔绝望,“我…我真不行了…脚…脚要断了…”
陈玄墨没有回头减速。他知道停下意味着什么。他咬紧牙关,努力辨认方向。老城区早已甩在身后,沿着通往郊外的泥泞土路前行。两旁是模糊的农田荒草坡。前方,灰暗天幕尽头,隐约一片连绵起伏、比天空更沉的巨大阴影——白虎山!在狂暴雷雨云层下,如同蛰伏的黑色巨兽,散发凶煞之气。
“撑住!快到了!”陈玄墨声音穿透雨幕。他抹了把脸上雨水,努力搜寻。记得附近有个废弃土地庙。
又艰难跋涉近一炷香时间,胖子体力即将耗尽,几乎瘫倒时,陈玄墨终于在路旁一片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的荒草丛后,看到一个低矮破败的轮廓。
废弃土地庙。土坯墙塌大半,剩下小半边屋顶摇摇欲坠。庙门不见,只剩黑洞豁口。
“这边!”陈玄墨招呼,背着林九叔,深一脚浅一脚拨开湿草挪去。
庙里稍好,但地面坑洼积泥水。残壁布满漏雨痕迹,雨水顺着破洞裂缝哗哗下淌。空气弥漫土腥霉味和鸟兽粪臭。庙堂中央一座落满灰尘鸟粪的泥塑土地像残破不堪,脑袋缺半边,剩下半边脸泥彩剥落,灰黄泥胎在昏暗光线下诡异。
陈玄墨迅速将林九叔放在神像后相对干燥避雨的角落。老人浑身冰冷湿透,气息微弱。陈玄墨心沉谷底。撕下衣襟稍干处,擦拭老人脸上雨水泥污。
胖子几乎是爬进来,一进门就瘫倒积水泥地,抱着伤腿哼哼,呻吟力气快没了。
“胖子,找找看,有没有干点的柴火,能烧的东西!”陈玄墨头也不回命令,声音急迫。必须生火!
胖子有气无力“嗯”了声,挣扎用乌木棍撑起,在破庙昏暗光线下艰难挪动搜寻。庙里除了残破泥像、烂木头和湿透枯草,几乎一无所有。
他挪到神像侧面,想看看后面有没有吹进的干草。脚下突然一滑,踩中松动的砖头!
“哎哟!”胖子惊呼,身体失衡,伤腿无法支撑,整个人朝旁边布满裂缝的土坯墙狠狠撞去!
“砰!”闷响!
胖子结结实实撞墙上,眼冒金星。更让他惊骇的是,撞击的那片土坯墙,发出“咔嚓嚓”碎裂声!一大片被雨水浸泡松软的墙皮和土坯,如同酥脆饼干般剥落坍塌!
“哗啦——!”
泥土碎砖块瞬间将胖子埋了半截!他吓得哇哇乱叫,手忙脚乱扑腾。
“胖子!”陈玄墨被惊动,立刻冲来。一把抓住胖子胳膊,用力将他从泥土堆里拖出。
胖子灰头土脸,惊魂未定咳嗽,指着坍塌墙壁:“墙…墙塌了!”
陈玄墨目光却死死盯住墙壁坍塌后露出的地方——在原本墙壁内部,竟嵌着一个用厚厚油布包裹着的、四四方方的扁平物件!油布发黑发脆,但包裹严实,未被泥土完全覆盖。
“里面有东西!”陈玄墨立刻上前,不顾泥土湿滑肮脏,徒手将那油布包裹从墙洞碎砖烂泥里用力拽出!
包裹入手沉甸,沾满泥污。陈玄墨迅速拿到庙堂中央稍亮处,顾不上脏,用匕首划开腐朽油布边缘。
油布层层剥开,露出里面东西——一张折叠起来的、材质坚韧厚实、颜色泛黄发暗的图纸!
陈玄墨心头一凛,迅速展开。
图纸很大,边缘有破损霉点,但主体尚好。用精细墨线绘制复杂地形图,标注密密麻麻日文和奇怪符号!山脉、河流、等高线、人工建筑轮廓清晰。地图中心区域,赫然一座巍峨险峻山峰,旁用醒目日文标注:
`白虎山`
`甲级实验区`
山峰南麓,一个特定区域被红笔重重圈出,旁标注:
`庚字位`
`寅山申向`
`王家祖茔护墙接壤`
更让陈玄墨瞳孔骤缩的是,地图右下角,清晰印着日期:
`昭和二十年 八月十四日`
(1945年8月14日)
胖子也凑过来,虽然不懂日文,但那熟悉山形轮廓和“王家祖茔护墙”字样,让他瞬间明白!“鬼…鬼子的地图?画…画着我家祖坟山头?这…这啥时候的?”看到昭和二十年日期,更是惊得合不拢嘴,“1945年?小…小鬼子投降前一天?!”
陈玄墨死死盯着地图上红笔圈出的区域——“庚字位,寅山申向”!这正是胖子家祖坟方位!也是民国地契上“截运穴”位置!日军在投降前一天,还在标注这个地点!他们到底在白虎山搞什么鬼?!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直昏迷的林九叔,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嘶哑气音: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