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味突然间被一股淡淡的檀香所取代,陈玄墨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六榕寺的放生池边。
青铜钥匙静静地嵌在池底石碑上,腐蚀出的凹痕巧妙地拼成了 “未时三刻”,与他们逃出缫丝厂的时间分毫不差。
“这钥匙是活的!” 胖子在一旁拼命甩着手,掌心的溃烂处竟然长出了金线肉芽,看起来触目惊心。
陈玄墨急忙扯开裹尸布想要给他包扎,不料那明代金线却突然暴起,如同活物一般扎入伤口,将肉芽绞成了血沫。
放生池突然沸腾起来,三十尾锦鲤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纷纷跃出水面。
鱼腹上竟然全都刻着篡改版的《往生咒》,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最肥硕的那条锦鲤猛地撞向石碑,裂口处掉出半块上海牌手表,表盘里嵌着胖子童年的照片。
“见鬼了…… 这特么是我七岁生日礼物!” 胖子哆嗦着后退,一不小心踩碎了一颗骷髅头。
陈玄墨捡起头骨,发现天灵盖上竟然钉着七枚绣花针,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与姑婆虎口的疤痕一模一样。
夜风裹挟着纸钱飘来,裹尸布突然绷直如帆,陈玄墨被猛地拽着冲向大雄宝殿。
门楣上 “六榕寺” 的金匾渗出黑血,榕树根从匾后钻出,如同活物一般缠住胖子,将他往经幢上撞去。
“天地银行,童叟无欺!” 胖子急中生智,掏出冥币撒向树根。
枝叶触到朱砂印钞,突然蜷缩起来,露出了经幢上斑驳的刻字 ——“ 癸亥年林凤岐捐建 ”。
陈玄墨的罗盘突然啪地一声裂开,磁针如同离弦之箭,弹射出去钉入了经幢。
裂纹顺着《金刚经》的经文蔓延,最后在 “应作如是观” 处炸开,露出了三十具焦尸。他们盘坐在那里,手中握着金线,正在专心致志地刺绣。
“这不是纺织女工!” 胖子举起手电筒,光束扫过焦尸腕间的劳力士手表,惊讶地喊道,“ 八十年代哪来这么多进口表?”
最外侧的焦尸突然转头,烧焦的嘴一张一合,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九叔说…… 替命换寿……” 陈玄墨猛然想起火灾档案里,林九叔脚边确实堆着走私手表箱。
裹尸布突然勒紧了陈玄墨的脖颈,金线在他皮肤上烙下了 “亥时三刻” 的字样。
胖子抄起功德箱就要砸过去,没想到箱底突然掉出了一本功德簿。
1983 年的捐款记录里,“林凤岐” 的名字每周都会出现,金额正好对应三十个女工的月薪。
胖子气得踹翻了香案,供果滚落之处露出了一个地洞。
陈玄墨嗅到了熟悉的尸油味,摸出顺德老醋浇了下去。
酸雾中,浮现出了青铜罗盘的虚影,指针竟然与他胎记的形状一模一样。
地洞深处传来了缫丝机的声响。
胖子刚要探头去看,后颈突然贴上了一只冰凉的手:“姑爷…… 合卺酒……” 疯妇的脸从洞壁中浮现出来,嘴角咧到了耳根,金线从牙缝里喷射而出。
陈玄墨甩出铜钱,击穿了她的眉心,却只是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原来,整个地洞都是裹尸布投射出的幻象。真正的疯妇正在六榕塔顶刺绣,金线的另一端连着胖子手腕的肉芽。
“接着!” 陈玄墨把《撼龙经》残页抛给了胖子。
胖子手忙脚乱地展开,泛黄的 “镇煞篇” 突然发光,肉芽遇光化作了青烟。
疯妇尖叫着坠落,怀中掉出了半块龙凤佩,与胖子那半块完美契合。
塔顶铜钟无风自鸣,陈玄墨的胎记突然灼痛起来。
他扒开衣领,发现北斗七星疤痕正在移动,第七颗星的位置赫然对应着六榕寺的方位。
疯妇的尸身突然立了起来,金线自动缝合了她的伤口。
她机械地走到放生池边,拆下了自己的手骨扔进了水里。
池底浮起了三十个蚕茧,每个蚕茧里都裹着一块劳力士表盘,指针全部停在了七点十五分。
“这是我爸失踪的时间!” 胖子想要去捞那些表盘,池水却突然变成了血浆。
陈玄墨的罗盘残片开始发烫,明代金线从裹尸布里窜出,在空中织成了顺德缫丝厂的微缩模型。
模型突然爆燃起来,火势的走向与当年完全一致。
陈玄墨终于看清了真相 —— 火场中央那台缫丝机上绑着的,是个胸口嵌着罗盘的男婴!
“九叔带回来的弃婴……” 疯妇的残魂突然开口,眼球被金线吊出了眼眶,“ 林凤岐说…… 七杀命格…… 能改林家运数……”
胖子突然捂住了胎记惨叫起来,他的疤痕正在渗血。
陈玄墨扯开他的衣领,发现北斗七星的位置与自己完全相反 —— 就像镜中的倒影一样。原来,这一切的因果链早已注定,他们的命运被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放生池底,一只焦黑的手臂猛然伸出,紧紧攥住了胖子的脚踝,用力往下拖。
陈玄墨心中一惊,摸出了口袋中最后一枚洪武通宝,却发现钱面上的篆文正在迅速消融 —— 子时即将来临,逆命改运的代价开始反噬 ……
“铜钱入水!” 陈玄墨大喝一声,将洪武通宝猛地扔入池中。
瞬间,池底浮起了密密麻麻的洪武通宝,仿佛一片铜钱的海洋。
陈玄墨拽着胖子滚进了这片钱堆,只见古币突然开始融化,铜汁如沸水般翻滚,滋滋作响地裹住了那只焦黑的手臂。
“这特么是油炸鬼呢!” 胖子扒着池沿大口喘气,突然摸到了一块凸起的莲花纹,形状与青铜钥匙一模一样。
他咬牙将钥匙插入锁孔,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整座放生池竟然侧翻了过来,露出了底下黑黝黝的防空洞。
防空洞内,腐臭味与一股淡淡的陈皮香交织在一起。
陈玄墨点燃裹尸布当火把,火光映照在墙上,露出了血色箭头,箭头指向 “1983.7.15”。胖子在一旁踢到了一个铝饭盒,打开一看,里面塞满了泛黄的安全生产记录,每页都夹着根金线,显得格外诡异。
“九叔每周三来检修设备 ……” 陈玄墨用火烤化了页脚的蜡封,露出了行小字:“子时添阴油三两,可保机器长鸣”。
话音刚落,突然有齿轮转动的声音从防空洞深处传来,三十台缫丝机竟然自动运转起来,纺锤上缠着泡发的尸骸,让人毛骨悚然。
最中央的缫丝机上,镶着一个青铜罗盘,指针竟是一根人骨。
陈玄墨的胎记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北斗七星形状的疤痕渗出金线,与罗盘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胖子刚要伸手去摸,整排缫丝机突然调转方向,金线如同暴雨般射来!
“接着!” 陈玄墨眼疾手快,甩出了《撼龙经》的残页。
胖子手忙脚乱地接住并展开,只见泛黄的 “破煞篇” 上竟然浮现出了血色人影 —— 正是年轻时的林九叔在演示步罡踏斗。
胖子依样画葫芦,踩出了禹步,金线在距他鼻尖三厘米处悬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尸骸突然集体转头,烧焦的声带挤出嘶吼:“时辰到了 ……”
陈玄墨的罗盘咔咔转动起来,三十根金线汇聚成一道光柱,在洞顶投射出了六榕寺的三维地图。地图上某个标红的位置,正是当年火灾中幸存女工的藏身之处!
“姑婆没死!” 胖子突然指着某具尸骸的左手喊道。
只见腕间上海表的玻璃下压着一张小照,照片中疯妇抱着婴儿站在六榕塔前,孩子襁褓上绣着篡改版的《往生咒》。
陈玄墨扯开婴儿的襁褓,只见后背赫然是他和胖子融合的胎记!
罗盘指针突然断裂,半截飞入了防空洞深处的神龛。
神龛中供奉的既非佛祖也非道尊,而是一台老旧的索尼录像机。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雪花屏里跳出了林九叔的脸:“看到这段录像,说明七杀双星已经归位 ……”
背景音里传来古董店老板的惨叫和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
胖子突然抽搐倒地,胎记渗出黑血。
陈玄墨掀开他上衣,只见北斗七星形状的疤痕正在吞噬金线,形成一个逆旋的漩涡。
防空洞开始坍塌,三十具尸骸却露出了解脱般的微笑,化作金粉融入了《撼龙经》的残页。
陈玄墨心中大骇,一把扛起胖子冲向出口。
身后传来缫丝机爆炸的轰鸣,气浪将他们掀飞,重重地摔回了放生池。
浮出水面的刹那,六榕寺的钟声敲响了亥时三刻。
胖子趴在岸边干呕,吐出的秽物里混着金线。
陈玄墨展开残页,只见被池水浸透的经文显露出了新字:“七杀双生,逆命改运者,当承三十因果债”。
月光突然被遮住,古董店老板站在榕树下,西装沾满了香灰:“把东西给我,告诉你父亲的下落。” 他掌心躺着一块上海表,表盘背面刻着胖子幼年的涂鸦。
陈玄墨突然将残页按向胸口,明代金线破体而出,在空中织成了顺德缫丝厂的微缩影像。
影像中的男婴突然睁眼,瞳孔中映出了九龙城寨的俯瞰图!
“原来是你 ……” 老板踉跄后退,腕间滑落半枚洪武通宝。
陈玄墨的胎记骤然发烫,青铜罗盘从池底缓缓升起,指针直指阁楼里的七星灯。
池水归于平静,陈玄墨的指尖仍残留着青铜钥匙的寒意。
月光下,胖子蹲在放生池边,颤抖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池底——那块刻满符咒的石板竟在淤泥中缓缓下沉,仿佛被无形的手拽入深渊。
“石板要溜!”胖子急得直跺脚,鞋跟磕在池沿的青苔上险些滑倒。
陈玄墨一把拽住他的后领,却见石板表面浮出几缕金线,扭曲成缫丝厂的轮廓,六榕寺的倒影正被金线一点点蚕食。
电子表突然爆出刺耳的蜂鸣。
胖子低头一看,1983年7月15日的倒计时数字正以十倍速度跳动,表带缝隙渗出粘稠黑血,在地面蜿蜒成箭头,直指缫丝厂方向。
“这破表比高利贷还催命!”胖子骂骂咧咧地甩着手,黑血溅到裹尸布上,明代金线竟如活蛇般昂首,针脚凌乱地绣出卦象。
“坎为水,艮为山。”
陈玄墨盯着卦纹,喉头发紧,“水火未济,山泽通气——缫丝厂底下埋着风水煞的阵眼!”
他话音未落,放生池突然翻涌,三十尾锦鲤跃出水面,鱼腹上篡改的《往生咒》金芒大盛,映得池底青铜钥匙上的六榕寺塔纹泛起血色。
胖子一把捞起钥匙,掌心肉芽突然暴长,金线“哧溜”钻入锁孔。远处传来缫丝机沉闷的轰鸣,仿佛有无数齿轮在黑暗中咬合。
“老陈,这钥匙……在发烫!”胖子龇牙咧嘴地甩着手,钥匙柄上的纹路竟渗出尸油,腐臭味混着陈皮的酸苦在夜风中扩散。
陈玄墨扯开裹尸布裹住钥匙,金线咒文与尸油碰撞的瞬间,两人眼前陡然浮现幻象——林九叔年轻的脸在火光中扭曲,正将一坛尸油泼向缫丝机的齿轮。
女工们的惨叫声穿透三十年时空,扎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得回去!”陈玄墨攥紧灼痛的罗盘残片,胎记处的北斗七星疤痕渗出金线,与钥匙纹路严丝合缝。
胖子盯着电子表上仅剩的倒计时,一脚踹翻功德箱:“走!端了那鬼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