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依旧慵懒地窝在沙发里,手里随意翻着一本时尚杂志,听到动静,她抬起眼皮,目光在他身上从头到脚慢悠悠地扫了一圈。
那目光带着审视,像在评估一件刚刚清洗完毕、等待被使用的私有物品。没有惊艳,没有羞涩,只有一种淡淡的、了然的玩味。
陆星野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手脚都像是借来的,耳根烫得厉害。他感觉自己就像超市货架上被打上了特定标签的商品,而她是唯一的顾客。
“洗好了?”她合上杂志,随手丢在一边,语气平淡。
“嗯……”陆星野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浴袍过短的袖口,像个等待评分的小学生。
苏挽月站起身,朝他走来。随着她的靠近,那股熟悉的、让他心跳失控的香气愈发浓郁,与他身上刚刚沾染的、同源却似乎更淡薄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她停在他面前,距离很近,近得他能看清她卷翘的睫毛和毫无瑕疵的肌肤。她伸出手,并没有触碰他,只是用指尖,轻轻拈起他浴袍胸前的一小块湿漉漉的布料,那是他刚才没擦干的水珠浸湿的。
“衣服,不会穿?”她挑眉,语气里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调侃,“还是……我的浴袍太小,委屈你了,弟弟?”
“弟弟”这两个字,在此刻此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戏谑,像羽毛轻轻搔过陆星野的心尖,让他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没、没有委屈……”他连忙否认,声音更低了,几乎含在喉咙里。他怎么会觉得委屈?他恨不得这件浴袍再小一点,能更紧密地、更清晰地烙印上她的痕迹。
苏挽月轻笑一声,收回手,转身走向开放式厨房的岛台,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冰水,递给他一瓶。
“喝点水,降降温。”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他一眼通红的脸颊和耳朵。
陆星野接过水,冰凉的瓶身让他灼热的掌心稍微舒服了些。他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大口,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干渴和胸腔里那头横冲直撞的野兽。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回到客厅,却不敢坐在她身边,只敢挑了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小心翼翼地坐下。柔软的沙发瞬间包裹住他,仿佛也带着她的温度。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陆星野捧着水瓶,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苏挽月身上。她重新拿起杂志,侧脸在灯光下显得静谧而优美。
他觉得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也更要命。他像个贪婪的窥视者,拼命汲取着这短暂“拥有”的瞬间。
“看够了?”苏挽月头也没抬,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寂静。
陆星野像被抓包的小偷,猛地收回视线,脸颊爆红,慌乱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穿着不合身浴袍的膝盖,嗫嚅道:“对、对不起……”
“有什么好看的?”她终于放下杂志,转过头,直视着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又不是没看过。”
这话暗示性太强,陆星野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被那晚那些混乱、炙热、缠绵的画面填满。他感觉刚被冰水压下去的热度,又以更汹涌的态势卷土重来,烧得他口干舌燥。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还能说什么?道歉?显得虚伪。表白?他不敢,也知道她不屑。乞求?他已经做过了。
他就像一只被蛛网牢牢粘住的虫,所有的挣扎都只是让缠绕更紧。
苏挽月看着他这副窘迫无措、完全被她掌控在股掌之间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她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再逼下去,这根弦可能会断。
她不再看他,重新拿起杂志,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和随意,仿佛刚才那句暧昧的调侃只是随口一提:
“时间不早了,你要是没地方去,”她顿了顿,翻过一页杂志,声音轻飘飘的,“沙发,或者地板,随便你。”
没有邀请他进卧室。
甚至没有明确的挽留。
但这句“随便你”,听在陆星野耳中,却如同特赦令和邀请函的结合体!
她允许他留下了!
虽然不是他渴望的卧室,不是那张他曾与她缠绵的床,但仅仅是允许他停留在她的空间里,呼吸着她的空气,感受着她的存在,就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我、我睡沙发就好!”他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一种生怕她反悔的急切。
苏挽月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没再说话。
陆星野抱着膝盖,蜷缩在对他来说有些短小的沙发上,身上穿着她的浴袍,鼻尖萦绕着属于她的气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不远处那个让他沉沦、让他痛苦、又让他此刻感到莫名安心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很贱,很没出息。
他知道这可能是饮鸩止渴。
但他控制不住。
能留在有她的地方,哪怕只是沙发,哪怕明天醒来可能面对的是更残酷的现实,他也认了。
他像一只终于被主人允许在屋里过夜的流浪狗,怀着卑微的感激和巨大的幸福,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偷来的、短暂的“归属感”。
夜色渐深,公寓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而陆星野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