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最后那片浓黑的墨迹,如同一个不断扩散的黑洞,吞噬了凌夜视野里所有的光。办公室里恒温空调的嗡鸣、窗外遥远的车流声,都渐渐淡去,只剩下他自己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的心跳,撞击着耳膜。
失败的作品。自我终止。
这几个字眼反复碾过他的神经。那个名叫的男孩,像一面预兆厄运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本该遭遇的命运——在能力的暴涨与认知的撕裂中,走向疯狂与自毁。
可他没有。
他没有像那样,在三十一个月内崩溃。他活了下来,成长了,甚至凭借着这份的能力,成为了众人眼中的天才检察官。他与脑海中的——心魔,共存了十几年,在无数次的抗争与拉扯中,维持着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
为什么?
这个疑问如同破土的毒藤,瞬间缠绕了他所有的思绪。恐惧依旧存在,但在那冰冷的恐惧之下,一种更尖锐、更迫切的求知欲猛然抬头。他不是唯一的,不是唯一的适配者,但他是……特殊的。他是一个幸存者。
这幸存,是幸运,还是更深的不幸?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动作之大让椅子向后滑出刺耳的声响。他无法再待在这个充斥着现代文明痕迹的空间里,那些整齐的文件、冰冷的屏幕,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混乱不堪的内在。他需要离开,需要一个能容纳他内心风暴的地方。
他没有目的地,只是凭着本能驱动着车辆,穿过繁华的街道,驶向城市边缘。最终,他在一片废弃的工业区边缘停下。这里曾经是繁忙的码头仓库,如今只剩下锈蚀的龙门吊、残破的厂房墙壁和丛生的杂草,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如同文明的骸骨。
凌夜推开车门,咸涩而带着铁锈味的风立刻灌入肺腑。他走到一处断裂的混凝土堤岸边缘,脚下是浑浊的、拍打着废弃桩基的江水。广阔而破败的景象,奇异地与他内心的荒芜产生了共鸣。
他不再压抑,不再试图用理智去分析。他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意识,所有的力量,都聚焦于脑海深处那片沉寂的黑暗。
(为什么?)他在意识中发出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对着囚笼嘶吼。(告诉我!为什么我没有像他一样?!为什么我没有发疯,没有自毁?!)
风声呼啸,卷起地上的沙尘,拍打在他身上。意识深处,那片黑暗如同粘稠的石油,缓缓涌动。心魔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品味着他这份混合着恐惧、愤怒与绝望的迫切。
良久,那熟悉而古老的声音才幽幽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审视的意味:
(你终于……问到了关键。)
(回答我!)凌夜的精神力如同尖锥,狠狠刺向那片黑暗。
(排斥反应,源于灵魂本质的冲突。)心魔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脆弱的容器,无法承载超越其理解范畴的存在。他们的意识,他们的‘自我’,在面对更高维度的真相与力量时,会本能地挣扎、反抗,直至……碎裂。就像劣质的玻璃,无法承受内部过大的压力。)
(那么我呢?)凌夜追问,(我的‘自我’难道就不脆弱吗?)
(你?)心魔发出一个极其轻微的、近乎愉悦的颤音。(凌夜,你与我……更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