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重点圈出了几个地方:
平卢(青州):“王师范坐拥青齐之地,兵精粮足,向来不安于室。其地与钱镠新得之海、泗等州隔淮相望,岂能不生觊觎之心?可遣使联络,许以共分淮南江北之地,纵其南下牵制。”
鄂岳(鄂州):“杜洪据武昌,控扼长江中游。钱镠势力向上游扩张,必威胁其生存。我可鼓动其顺流而下,袭扰钱镠之宣、歙等地,断其侧翼。”
江西(洪州):“钟传称雄江西,向来首鼠两端。今见钱镠势大,必恐其下一步兵锋指向自己。我可晓以利害,邀其共抗钱镠,至少使其保持中立,甚至能从南面对钱镠的浙西、福建形成威胁。”
福建(福州):“福州有陈岩,泉州有王潮,钱镠势力已抵其北境,其能安枕否?我可暗示王潮,若其愿攻占福州且北上共击钱镠,事后愿表其为福建节度使,还可共分浙东之地。”
敬翔的手指最终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将钱镠的核心区域隐约包围起来,沉声道:“大王,我可同时行文此四方,陈说钱镠之野心,揭露其‘欲尽吞东南’之图谋!倡议结成同盟,共伐钱镠,约定瓜分其地!平卢可取淮北,鄂岳可取宣歙,江西可取浙西,福建可取浙东!即便不能立时使其等全力出兵,亦可在钱镠周遭布下重重疑阵,使其四面受敌,疲于应付,不敢再全力北顾!”
他看向朱温,总结道:“此乃 ‘远交近攻,以困代伐’ 之策。利用钱镠骤然大涨后必然引发的周边恐慌,为我制造战略缓冲。待我平定河东之患,整合内部,恢复元气,届时,钱镠或许已在此联盟的不断骚扰下露出破绽,我军再挥师南下,方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朱温听着敬翔的分析,脸上的怒色稍息。“善!”他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重新燃起野心之火,“便依你之策!立刻挑选能言善辩之士,携带重礼,分头出使平卢、鄂岳、江西、福建!告诉王师范、杜洪、钟传、王潮,钱镠狼子野心,今日不除,他日必为其所噬!孤愿与他们共分钱镠之地,永结盟好!”
命令迅速下达。一批批使者带着朱温的亲笔信和丰厚的礼物,秘密离开河阳大营,奔向四面八方。
就在朱温对付李嗣昭之时,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消息从青州传来——平卢节度使王师范,主动派遣使者,前来汴州表示归顺!
原来,年轻的王师范在父亲王敬武去世后继位,内部面临着张蟾为首的骄兵悍将的巨大压力,外部则强敌环伺,尤其是刚刚在淮南遭受重创、急需找回场子的朱温。王师范虽年少,却颇有决断。他深知与其坐等被吞并,不如主动出击,稳住局面。
他效仿鸿门宴故智,设下酒宴,邀请张蟾等军中反对势力头目前来。席间,掷杯为号,伏兵齐出,将张蟾等主要反对派一举擒杀,迅速清洗了内部!随后,他立刻派出使者,携带重礼和“请降表”,快马加鞭赶往汴州。
当听到王师范不仅主动请降,还“贴心”地帮他清理了内部不稳定因素时,朱温先是愕然,随即脸上露出了自淮南败报传来后的第一丝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好!好一个王师范!识时务,知进退!”朱温抚掌大笑,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虽然他知道这种“归顺”更多是名义上的,王师范大概率还是会“听调不听宣”,保持半独立状态。但在此刻新败之际,有这样一个实力不弱的藩镇主动来投,无疑是一剂巨大的政治安慰剂,极大地缓解了他的尴尬,向天下宣示:他朱温依然是那个令人畏惧的中原霸主!
“立刻以某之名,上表朝廷,奏请王师范为平卢节度使!”朱温爽快地答应了王师范的请求,并给予了正式的名分。这对于刚刚稳定内部的王师范来说,无疑是渴望已久的合法性。就连汴州城内因淮南之败而笼罩的阴霾似乎被冲淡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