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岂能不知?”朱温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不甘,“与钱镠在此消耗,正中了李克用这恶贼的下怀!他巴不得我与钱镠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十年心血,十年征战,方有今日基业,岂能因一时意气,尽丧于此?”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中虽然仍有挣扎,但更多的是枭雄断腕的决绝:“不能再耗下去了!必须退兵!”
“大王!”仍有将领心有不甘。
“不必多言!”朱温斩钉截铁地打断,“退兵之事,已决!当务之急,是如何全师而退!钱镠用兵老辣,若知我军后退,必挥军掩杀,届时军心溃散,后果不堪设想!”
敬翔此时开口道:“大王所虑极是。退兵,亦需章法。当务之急,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细细说来。”朱温目光炯炯地看向他。
敬翔走到简陋的沙盘前:“其一,外示以强,内紧撤退。即日起,我军需摆出更强硬的进攻姿态,多派小队日夜袭扰,营中多增灶火,旌旗照常巡营,制造我军即将发动总攻的假象,迷惑钱镠。”
“其二,分批撤离,稳固殿后。撤退不可一窝蜂。当分批次,先撤辅兵、伤兵及部分非核心战力,辎重粮草亦需先行。每次撤离,需有精兵断后,营寨不可立即拆除,需留空营迷惑敌军。殿军责任重大,非大勇大智之将不可胜任。”
“其三,择机决战,以战促退。”敬翔手指点在沙盘某处,“在主力撤退前,可选一时机,集结精锐,对钱镠军某一点发起一次真正的、全力以赴的猛攻!不求破阵,但求将其打疼,使其不敢轻易追击。此战之后,我军主力即刻趁夜悄然远遁,留精锐殿军阻敌。”
朱温听完,沉吟片刻,目光在帐下诸将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张归厚身上:“归厚,你素来沉稳勇毅,殿军之重任,非你莫属!孤予你精兵一万五千,包括所有‘厅子都’骑兵,待主力安全退过汴水后,你方可择机撤离!可能做到?”
张归厚深吸一口气,出列单膝跪地,慨然道:“末将领命!必不负大王重托!人在阵地在!”
“好!”朱温扶起他,又看向李思安、王虔裕等将,“思安,虔裕,你二人负责前军开路,遇有阻拦,务必全力击破,保证退路畅通!”
“诺!”
一道道命令悄无声息地传达下去,庞大的汴军战争机器,开始为一场艰难的战略撤退而隐秘地运转起来。表面的攻营拔寨依旧激烈,但核心的撤退计划,已在夜幕的掩护下,紧锣密鼓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