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亲自带人,秘密前往涣水选址,调动擅长工程的营田军和辎重军,以演习为名,昼夜不停地开始筑坝。为掩盖数万人行动的动静,成及采纳李振之计,每日在正面战场击鼓鸣金,派出小股部队频繁佯动,制造大军即将全面渡河的假象。
同时,成及亲率神武军中最精锐的五千人马,在李神福水师的掩护下,于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向庞师古在淮河拐角处的三座营寨发起了悍不畏死的猛攻。战斗异常惨烈,汴军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攻击这个看似并非要害的侧翼,但反应过来后,立刻调集重兵反扑。双方在这三座营寨及其周边展开了反复拉锯和血腥争夺。成及凭借过人的勇猛和麾下士卒的死战,最终牢牢钉住了这三个据点。
随后,大型投石机部件通过浮桥源源不断运抵北岸,在占领的营寨内快速组装。这些投石机调整射角,开始日夜不停地轰击庞师古大营,以掩盖逐渐掏空着堤基。庞师古及其部下对此大为困惑,认为这不过是钱镠军试图破坏他们的沿岸工事,或是无意义的泄愤,并未深想,只是加派兵力,试图夺回失地,双方围绕着这三个营寨展开了更激烈的攻防。
而在涣水上游,一道并不宏伟却足够坚固的土石坝正在悄然成型,身后的水位在无声无息中一点点抬升。
十天后的一个凌晨。涣水坝后的水位已经达到了临界点。所有准备工作均已就绪。成及接到李振密报,立刻下令:
北岸突前部队,携带重要器械,通过浮桥有序撤回南岸。
浮桥本身被部分拆除,水军战舰退入支流避浪。
同时,快马通知下游盱眙的杨行密:依计行事,速退!
杨行密接到消息,虽然将信将疑,但此刻已别无选择,立刻下令盱眙全军向东南方向的高地转移。
辰时初,万籁俱寂。涣水大坝处,李振亲自下令:“决堤!”
令旗挥下,数队力士立刻举起早已备好的巨斧重锤,向着大坝关键的支撑木桩奋力劈砸!铁器与木石撞击的闷响在夜色中震荡,伴随着监工声嘶力竭的催促。另有数百人用粗壮绳索套住堤坝上端的木石结构,齐声呼喝着向后拉扯。
“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断裂声从坝体深处传来,紧接着支撑结构彻底崩塌。积蓄了半月之久的涣水先是撕开一道裂口,随即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垮了残存的阻碍,如同挣脱牢笼的巨龙,咆哮着冲出束缚,沿着河道奔腾而下,汇入淮河主干!
由于涣水入口正处于淮河“凹”字形拐点的上游,汹涌的洪峰受到河道地形约束,水量和速度叠加,如同一柄巨大的水锤,狠狠地、精准地砸向了那段已经被挖的千疮百孔的北岸河堤!
“咔嚓……轰!”
在庞师古大营无数士卒惊愕的目光中,那段河堤在洪峰的猛烈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随即轰然垮塌!浑浊的淮河水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冲入地势低洼的汴军大营!
“水!大水来了!”
“快跑啊!”
凄厉的警报和绝望的哭喊声瞬间撕破了天空。洪水所到之处,营帐被冲垮,栅栏被推倒,粮草辎重漂浮水上,人马在冰冷的洪水中挣扎……庞师古那连绵数十里、看似固若金汤的大营,尤其是其中军核心区域,顷刻间陷入了一片汪洋和极度的混乱之中!
庞师古从睡梦中惊醒,冲出大帐,看到眼前的景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个干旱的冬季,自己会遭遇如此致命的水攻!而且这水攻来得如此诡异,如此精准!
此时,南岸的成及和李神福,正站在高处,冷冷地注视着对岸的混乱。战鼓声再次擂响,这一次,不再是佯动。钱镠的水师战舰开始升帆起航,满载着蓄势已久的精锐士卒,准备趁着汴军阵脚大乱、士气崩溃之际,发起决定性的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