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杨行密的小心思(2 / 2)

三位谋士则沉默着。最终还是袁袭,这位跟随杨行密最久的谋臣,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主公,刘、张二位将军忠勇可嘉,然……需面对现实。朱温此来,志在必得。我军新卒居多,战力堪忧,分守六州,兵力更显单薄。硬抗,胜算渺茫。然,现在就言全盘归降,确也为时过早,且……姿态过于难堪。”

他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更为圆滑和具有操作性的策略:“为今之计,可先向钱镠发出试探,但不必明言归附。就以‘淮南节度副使’身份,向其陈说朱温南侵之危急,强调唇亡齿寒之理,要求他履行‘上司’职责,派兵协助抵御强敌。此乃名正言顺之举。”

他看了一眼杨行密,继续道:“同时,主公心中需做两手准备。可再派一万兵马,北上加强泗州防务。若能凭我军自身之力,或借助地利,挫动汴军锐气,甚至取得小胜,那我等便有了继续周旋的资本,无需立刻将身家性命全盘托付于钱镠。此为上策。”

“若……若战事不利,泗州危急,则立刻催促钱镠军北上支援。届时,我军与钱镠军并肩作战,主导权便可能逐渐转移。待到真正山穷水尽、万不得已之时……”袁袭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再行那‘归附’之议,亦不为迟。至少,我们争取过,也保留了最后的体面和谈判的筹码。”

这番谋划,可谓老谋深算。先顶上去打,打赢了就有底气继续耗;打不赢再拉钱镠下水,最后实在不行再投降,也算是尽力而后降,面子上好看些。

杨行密听完,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袁袭的计划,给了他一个缓冲和挣扎的空间。他看向张训:“张将军,泗州乃淮河门户,重中之重,便拜托你了!”

张训抱拳:“末将领命!必与泗州共存亡!”

随即,杨行密亲笔修书一封给钱镠。信中,他极力渲染朱温南下的巨大威胁,以“副使”身份恳请“钱节度”念在同僚之谊、江淮一体,速发援兵,共抗强敌。字里行间充满了焦急与“求助”之意,但对于“归附”二字,却巧妙地避而不谈。

润州,郡王府。

钱镠接到杨行密这封言辞恳切却又暗藏小心思的书信,只是微微一笑,随手递给一旁的李振等人传阅。

“杨行密,这是既想让我替他挡刀,又舍不得他那点家当啊。”钱镠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讽。

李振笑道:“大王明鉴。此乃困兽犹斗之态。他派张训守泗州,无非是想做最后一搏。然,庞师古八万大军,岂是张训三万新卒能挡?其败,只是时间问题。我军正好以逸待劳,等他求上门来。”

周繇也道:“大王,可应其所请,但不必急切。回复越简练,越显我从容,也越让杨行密心中没底。”

钱镠深以为然。他提起笔,略一沉吟,在一张雪浪纸上,挥毫写下一个遒劲有力、力透纸背的大字:

可。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热情的承诺,只有一个冷冰冰、却又重若千钧的“可”字。

当这封只有一字的回信送到扬州杨行密手中时,他盯着那个墨迹淋漓的字,愣了许久。钱镠的回应,比他预想的任何激烈言辞或热情保证都更让他感到心悸。这种绝对的自信与掌控力,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的平静,反而让杨行密刚刚升起的那点“挣扎一下”的勇气,又消散了大半。

他明白,钱镠已经张开了网,而自己,似乎正在按照对方的剧本,一步步走向那个既定的结局。现在,所有的希望,似乎都寄托在了北上泗州的张训身上。但那种希望,在北方传来的朱温大军那隆隆的战鼓声中,显得如此微弱而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