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攻守之势易位,杨行密才发现,攻打一座有准备的坚城是何等困难,尤其守军之中还有近两千凶悍的黑云都老兵!
子城内,徐绾、许再思、张颢、康暀四人发现杨行密逃脱,连个重要人质都没捞到,也是傻了眼。空着手去投奔钱镠,别说功劳,能不能被接纳都是问题。
“搜!给我搜刮子城所有府库、官署!把值钱的东西都找出来!先犒赏弟兄们!”徐绾气急败坏地下令,试图用财物稳住军心。
叛军在子城内大肆劫掠,将节度使府库、各级官署洗劫一空,金银绢帛堆积起来,当场分发给参与叛乱的黑云都士兵和一些死心塌地跟从的新兵。同时,他们将子城内未能逃走的僚属、他们的护卫私兵(凑起来也有数百人)以及被抓来的两千多民夫,全部驱赶上城墙协防。
徐绾等人将剩余兵力(近两千黑云都为核心,加上几百死硬新兵和数百僚属护卫)分为两队,由徐绾、张颢各率一队,分别负责一半城墙的防守;许再思和康暀则作为机动。他们利用子城原本就储备充足的守城器械——滚木、礌石、火油、弓弩,并将刀架在那些被迫协防的民夫和僚属身后,逼迫他们全力守城。
杨行密大军赶到后,立刻开始制造简易云梯,发动猛攻。他亲自在阵前督战,意图一鼓作气,拿下子城。
但战斗的进程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守城的黑云都老兵经验丰富,箭术精准,滚木礌石砸得又狠又准。那些被胁迫的民夫和僚属为了活命,也不得不拼命向下投掷杂物。杨行密的新兵们虽然人数占优,但缺乏攻坚经验,面对如此顽强的抵抗和从天而降的死亡,往往冲到城下就已是伤亡惨重,登城更是难如登天。
攻防战持续了整个下午,杨行密军死伤累累,却未能取得任何实质性突破。士气开始逐渐低落。
更雪上加霜的是,战至午后,攻城部队疲惫松懈之际,子城南门骤开,徐绾亲率五百最精锐的黑云都骑兵发起亡命反扑!这支骑兵战力骇人,如热刀切油般瞬间撕裂了攻城部队的侧翼,引起巨大混乱,几近崩溃。
千钧一发之际,忠勇的张灏、沉稳的张训,以及急于证明忠诚的柴再用、秦彦晖皆奋不顾身,亲率部众抵死反击,付出相当代价后才堪堪稳住阵线,逼退徐绾。但攻城之势已颓,无以为继。
面对如此局面,杨行密知道,强攻已不可行。他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接受现实。
“传令!停止攻城!”杨行密脸色铁青,“掘土筑垒,给我把子城团团围住!我倒要看看,他们这几千人,能在这弹丸之地支撑多久!”
他采用了最稳妥,也最耗时的策略——围困。命令士兵们开始在子城外围挖掘壕沟,修筑土墙,设立哨垒,彻底断绝子城与外界的联系。
同时,他深知单靠眼下这些新兵和败卒,围困可以,但若想尽快破城,或者应对可能出现的其他变故(比如钱镠的反应),还需要更多的精锐力量。
他立刻写下命令,派人火速送往驻扎在滁州、和州的五千兵马,令他们即刻开赴扬州助战。
至于更北面的楚州、寿州等地的守军,他权衡再三,没敢调动。那里直接面对中原朱温的兵锋,一旦兵力空虚,后果不堪设想。稳住基本盘,徐徐解决内部叛乱,才是当前重中之重。
于是,广陵城内出现了诡异的局面:曾经象征着淮南最高权力的子城,如今成了叛军负隅顽抗的孤岛;而整个扬州罗城及其外围,则被杨行密率领的、以新兵为主的万余大军层层包围。攻守双方陷入了僵持,胜负的天平,开始向着时间、粮草和外部局势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