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走位,走位(2 / 2)

第三日的攻城战在夕阳的余晖中落下帷幕,江阴城头残破的旗帜在晚风中无力地飘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煳气味。城上城下,尸骸枕藉,无声地诉说着这三日攻防的惨烈。

中军帐内,安仁义卸下满是血污的甲胄,肩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刚刚被亲兵草草包扎好,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白布。他听着各营校尉汇报伤亡,心情沉重。三千步兵,经过三日血战,还能站着的已不足一千五百人,且人人带伤,箭矢、滚木等守城器械也消耗殆尽。骑兵尚存八百,但连日守城,人马皆疲。

“将军,城内存粮虽还有些,但军械……尤其是箭矢,已经支撑不了太久。城外田頵攻势越来越猛,弟兄们……快顶不住了。”一位满脸烟尘的校尉声音沙哑地说道。

安仁义沉默地看着桌案上那盏摇曳的油灯。江阴,这座他奉命坚守的城池,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成功吸引了田頵主力,并拖延了整整三天。再守下去,就是全军覆没,与城偕亡。但这并非钱镠的战略意图,也非他安仁义的风格。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传令!”

“第一,即刻起,派人满城敲锣,告知百姓,我军将于明日拂晓前从南门撤离,让他们各自逃命去吧!”

“第二,所有剩余步卒,饱餐战饭,检查兵器,准备突围。”

“第三,骑兵营,喂饱战马,检查鞍具,随我行动!”

命令下达,城内瞬间炸开了锅。锣声和军士的呼喊声在夜空中回荡:“安将军令!全军即将南撤!乡亲们速从南门逃生!迟则不及!” 早已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闻讯,顿时哭喊声、叫嚷声响成一片,人们扶老携幼,背着匆忙收拾的细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向南门,秩序大乱。

这番动静,自然被城外的淮南斥候探知,迅速报到了田頵那里。

田頵闻报,冷笑一声:“困兽犹斗!想跑?没那么容易!传令各营,加强四面巡逻,尤其是南门方向,多设绊马索、陷马坑!我看他安仁义怎么跑!”

他判断安仁义声称从南门走是虚张声势,很可能暗度陈仓,从其他方向突围。于是将重兵布置在了东、北、西三面,南面则主要以拦截和骚扰为主。

然而,他低估了安仁义的胆略和骑兵的机动性。

第四日,凌晨,天色未明。

江阴西门突然洞开!吊桥轰然落下!

安仁义一马当先,率领八百骑兵如同暗夜中涌出的幽灵,猛地冲了出来!他们没有直接向南,而是先向西疾驰数里,做出要绕道润州的姿态。

“报!将军,安仁义从西门出来了,向西去了!”斥候飞马来报。

“果然!想跑去润州与屠环智汇合?想得美!”田頵立刻下令,“骑兵营,给我追!步卒随后接应,务必将其歼灭于野外!”

数千淮南骑兵和大量步兵立刻向西追击。然而,追出不到十里地,前方的安仁义骑兵队却突然一个诡异的直角转折,向南面插去!

“转向了!他们向南了!”斥候再次回报。

田頵一愣:“向南?是想去湖州?快!分兵,堵住他去湖州的路!”

淮南军连忙调整方向,分出一部向南包抄。可安义理的骑兵在南下数里后,竟又一次变向,偏向了西南方,路线飘忽,如同一个巨大的“之”字形,在黎明前的旷野上肆意穿梭。

他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和本地地形的熟悉,时而加速,时而急停变向,时而利用小片树林、丘陵作为掩护。追在他屁股后面的淮南军被绕得晕头转向,疲于奔命。一会儿收到消息说敌军往润州方向去了,一会儿又说往常州了,甚至还有探马回报疑似有小股部队往苏州方向流窜。

田頵在中军听得前方传回混乱不堪的情报,气得暴跳如雷,一把将面前的桌案掀翻:“废物!都是废物!几千人抓不住他两千残兵?给我追!不管他往哪个方向,合围!合围!”

然而,战场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就在田頵忙着调兵遣将,试图织就一张大网时,安仁义已经带着他那一千多步兵和八百骑兵,利用这混乱的间隙,如同一尾滑不留手的泥鳅,从淮南军包围圈的缝隙中钻了出去,一路向着常州方向,扬长而去。待到最后田頵搞清楚安仁义的真实去向时,对方早已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地平线尽头。

带着满肚子的火气和无功而返的追兵,田頵阴沉着脸进入了已是空城一座的江阴。然而,当他派人清点府库时,脸上的阴霾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

“将军!大喜!府库钱帛堆积如山,初步估算,不下十万贯!”

“粮仓满溢,存粮超过八万石!”

田頵快步走进粮仓,抓起一把洁白的大米,任由米粒从指缝间滑落,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好一个浙西!果然是富得流油!区区一个江阴小城,便有如此积蓄!天助我也!有了这些钱粮,莫说两月,便是三月,我军亦无忧矣!”

攻克江阴的巨大战利品,瞬间冲淡了未能全歼安仁义的遗憾。在田頵看来,占领了江阴这个桥头堡和补给基地,缴获了如此丰厚的物资,战略目的已经初步达成。他立刻下令,犒赏三军,同时飞马向扬州的杨行密报捷,并请求后续的陶雅、刘存两部援军尽快南下,以趁势扩大战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