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城垛后站起密密麻麻的守军,弓弦震动之声如蝗群过境。箭矢带着死亡的尖啸,铺天盖地般倾泻而下。冲在最前的联军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倒下。鲜血染红了浮桥,尸体落入河中,激起片片浑浊的浪花。
“举盾!快举盾!”基层校尉声嘶力竭地呼喊。
盾牌手艰难地组成龟甲阵,但城头的守备远超想象。除了弓箭,还有滚木、礌石,甚至烧得滚烫的金汁从城头泼下。被金汁沾身的士兵发出非人的惨嚎,皮肉溃烂,瘟疫的种子就此埋下。
少数悍勇者冒着箭雨将云梯架上了城墙,但城头的守军显然训练有素。他们用叉竿猛地推开云梯,或用狼牙拍、夜叉擂向下砸击。每一次云梯被推翻,都伴随着一串士兵从高空坠落,骨断筋折的声音令人牙酸。
第一波进攻持续了半个时辰,在丢下数百具尸体和伤兵后,狼狈地退了下来。紧接着是第二波,第三波……攻势如同海浪,一波波拍打在衢州城这块坚硬的礁石上,除了留下更多的血肉残骸,城垣岿然不动。
连续数日的猛攻,联军死伤累计已达数千。战场上尸臭弥漫,乌鸦成群结队地盘旋,营中伤兵的呻吟日夜不息,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反观城头,守军的旗帜依旧林立,防守的密度和强度丝毫未减。
这反常的景象,让刘勋和危全讽心中疑云密布。这绝不像只有数千守军的样子。
转机来自一次意外的收获。一支精干的斥候队在拦截一名从城中潜出的信使时,经过一番搏斗,将其生擒,并搜出了一封藏在发髻里的密信。
信是衢州刺史写给越州董昌的求援信。信中除了陈述城防艰难,还透露了一个关键信息:“……蒙君父(董昌)信重,前瞻布防,赐儿臣精兵五千,更募新卒万余,方得暂保无虞……”
帐中,烛火摇曳。刘勋将那张薄薄的纸拍在案上,声音苦涩:“五千精兵,一万余新卒……董昌在称帝前,就把衢州打造成了铁桶阵。我们这三万人,想强攻下这一万五千人据守的坚城……”
他没有说下去,但帐中所有将领都明白其中的含义。攻城战,进攻方往往需要数倍于守军的兵力才有胜算。他们原本以为是以众凌寡,没想到竟是踢到了铁板。
危全讽一拳砸在案上,震得杯盏乱跳:“妈的!董昌这厮,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还没坐上龙庭,倒先把派头做足了!”
帐内一片死寂。强攻的路,已经被证明是死路。巨大的伤亡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良久,刘勋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传令下去,停止一切进攻。加固营垒,深挖壕沟,将城池给本将团团围住!从今日起,一只鸟也不准从衢州城里飞出来!”
他的声音冷静而坚定:“他们兵多且无外援,粮草消耗就很快。我们跟他们拼耐力,看谁先熬不住!”
命令被迅速执行。震天的战鼓和喊杀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寂静。联军的营寨如同铁锁,一层层将衢州城紧紧箍住。旌旗在春风中寂寞地飘扬,一场血腥的强攻,最终演变成了一场考验意志与后勤的漫长围困。